百草閣柴房的草堆里,林小滿的身體蜷縮起來,后頸火印燙得像烙了塊燒紅的炭。月光從破窗漏進(jìn)來,照得腰間“藥王令”玉牌暗暗微光,——神鳥族這逐客禮,真是貼心到讓人牙癢癢。
三日前·云中城宗祠
“啪!”
青鸞長老的鎏金卷軸砸在青磚上,濺起的火星子差點(diǎn)燎了林小滿的睫毛。她跪著的磚縫竄出火鏈,燙得她“嘶”地抽氣。
“今有林氏女小滿,三百歲未成鳳尾,七考不過......“司刑玄鳥念經(jīng)似的叨叨,活像她小時候最煩的教書先生,“當(dāng)烙剔骨火印,永世不得歸巢!”
“慢著!”
姑姑破門而入,肩角還掛著半片燒焦的梧桐葉定是從梧桐林趕來。林小滿鼻尖一酸——那葉子正是她上個月燒禿梧桐林的“杰作”。
“青鸞!”姑姑指尖在琴弦上刮出刺耳鳴叫,“你明知烙了火印她就......”
“正是要廢了這身癡血!不能讓她一人砸了我族招牌!”青鸞長老切齒搖頭,開始掐訣。
“滋啦——”
烙鐵按上后頸的瞬間,林小滿疼得靈魂出竅。這哪是烙鐵,分明是青鸞長老那淬了毒的眼神實(shí)體化!她死咬著嘴唇不愿面對。
“呃啊!”血脈里突然炸開一聲鳳鳴,淡得跟兌水似的鳳羽紋瞬間鍍了層金邊,把火印硬生生逼退半寸。
“按住她!”青鸞的玉笏板砸得她肩胛骨“咯嘣”響。林小滿一口老血噴在先祖像底座,那石頭鳳凰突然跟抽風(fēng)似的轉(zhuǎn)起眼珠子,“噗”地吐出一卷焦黃帛書。
姑姑抖著手展開帛書:“若我女小滿三百歲未成鳳尾......當(dāng)送往百草閣......”念到“朱雀鼎鳴”時聲音都劈叉了。
“除籍!”青鸞氣得捏碎玉笏板,飛濺的玉渣子擦著林小滿臉頰劃過。最后印象是姑姑把玉牌塞進(jìn)她手心。
---
藥王山·百草閣西角門
“沙沙——”
林小滿正拿掃帚戳螞蟻洞,腳邊突然鉆出根雪白人參。參精甩著參須,用晨露在枯葉上鬼畫符:丑時三刻。
“丑你個頭!”她翻了個白眼,“上回信你的鬼話去挖夜交藤,結(jié)果撞見沈硯之在泡藥浴......”話音未落,墻外傳來窸窣聲。
林小滿翻上墻頭,看見一個黑影正在翻藥渣,那人的苗銀耳墜晃得人眼暈。林小滿瞇眼一瞧——好家伙!這不是在云中城偷窺她燒藏書閣的變態(tài)跟蹤狂嗎?
“噬靈蠱!”看見苗銀耳墜從衣兜里掏出蟲子,她汗毛倒豎。姑姑上次彈焦尾琴驅(qū)蠱,族人紛紛來幫忙清掃,差點(diǎn)把房頂掀了。眼下此人腰上別著五毒袋,活像移動的毒蟲養(yǎng)殖場。
“咻!”一只蠱蟲直撲面門。林小滿怒了,輕巧跳下墻頭,躡手躡腳掄起掃帚就是一個向院中的大銅缸舀去,灑在地面的藥汁溢出氣味能讓蠱蟲不分?jǐn)澄遥瑖L到藥的蠱蟲跟吃了興奮劑似的,扭頭就啃主人屁股。
“死丫頭你給我等著!”翻找了一會才察覺蠱蟲異變的耳墜男捂著爛成篩子的手,站在御鷹上跳腳。
---
林小滿撒丫子狂奔,懷中藥王令燙得能煎蛋。路過丹房窗根時,參香鉆進(jìn)鼻孔。
“砰!”
玄衣侍衛(wèi)堵住去路。沈硯之從月洞門傳音,“夜闖內(nèi)院,杖三十。”
“后面有魔教......”林小滿大叫,往沈硯之廂房竄。
“百草閣不養(yǎng)閑人。”沈硯之眼皮都不抬,金秤突然指向她胸口,“倒是姑娘的火毒,已竄到心脈三寸。”
林小滿眼前一黑。后頸火印“騰”地躥起藍(lán)焰,照得沈硯之瞳孔地震——這面癱臉終于破功了!她背后隱約冒出半透明鳳翼。
“咻!”毒鏢破空而來。林小滿抱頭蹲下,卻見沈硯之的金秤脫手飛出。秤盤變金鐘罩住毒鏢,秤砣“咚”地給刺客來了個腦瓜崩。
“帶下去。”沈硯之摸著金秤上的焦痕,眼神掃射過來:“至于你......”
林小滿踉蹌扶住藥柜,指尖按在“鶴虱“標(biāo)簽上。無數(shù)藥香涌進(jìn)天靈蓋,有個聲音在腦子里想起,不禁默念:“東南角當(dāng)歸三錢,西北柜百年山參......”
“你能聞香辨藥?”沈硯之突然擒住她手腕,輕薄外衫被扯開露出后頸火印。
---
“啪!”
藥膏拍在后頸的力道,讓林小滿懷疑沈硯之在糊墻。這人手指跟冰棍似的,每次抹藥都激得她血脈里的鳳雞魂嗷嗷叫。
“朱雀鼎為你鳴過。“沈硯之突然銀刀戳她指尖,“你的血能起死回生。”
血珠墜入藥缽,僵蠶撲棱著翅膀詐尸。林小滿瞥見他右手半背虎口圖騰——跟姑姑彈琴時的音紋神似。
“明日削參。“沈硯之甩來粗布手套,“再把柴火給撿了......”
“嘩啦!”窗戶突然鉆進(jìn)根人參精,參須卷著焦黃紙頁狂舞。沈硯之閃電般捏碎參頭,紙頁碎屑里蹦出半句預(yù)言:【鳳血現(xiàn)世日,藥君......】
“子時服藥。”他扔來瓷瓶轉(zhuǎn)身就走。林小滿拔開塞子傻眼——什么鎮(zhèn)毒藥,分明是裹糖霜的蜜餞,跟姑姑偷塞的一模一樣!
---
林小滿嚼著蜜餞哼小調(diào),窗縫突然飄進(jìn)股青煙。白日的耳墜男旋身跳下御鷹,推開油燈昏黃柴房,一身紅衣晃的刺眼,確是留下的幻影:“小姑娘,魔教需要你......”
“需要你大爺!”她囫圇吞下蜜餞。后頸火印炸出金焰,墻上鳳凰虛影活靈活現(xiàn),蠱蟲瞬間氣化。
“過來。“沈硯之踏雨而來,徑直走向林小滿,金秤懸在她眉心三寸。雨水順著他下頜線滑落,沈硯之看到她背后未散的鳳翼:“云中城送的,果然不是普通廢物。”
當(dāng)歸甩著琉璃燈沖進(jìn)來,正想開口調(diào)侃一番,突然捂著心口后退——只覺這鵝黃裙擺的小姑娘不對勁。
手中的琉璃燈突然爆出青芒,燈芯里的安神香化作游蛇纏向林小滿。她腕間痕突然浮現(xiàn)金紋,竟是記載的”九轉(zhuǎn)回陽紋!”
“硯之師兄,這丫頭身上?”
“去查淬刀池。”
沈硯之甩開秤鉤,玄衣下擺掃過蹲在地上的林小滿。她突然聞到熟悉的焦香——正是三日前燒毀藏書閣時,那卷《百禽朝鳳圖》的灰燼味道。
暗處傳來窸窣響動,五毒囊的腥氣混著苖銀鈴鐺聲逼近。林小滿后頸火印突然刺痛,藥王令騰空而起,玉牌上的云紋竟與空中飄蕩的參氣交融,在月下凝成半幅《天工靈藥譜》的虛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