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雀閣的晨鐘撞碎薄霧時,林小滿正跪在母親的靈柩前。棺木里的女子終于褪去了蠱蟲的侵蝕,面容安詳如記憶中的模樣,掌心的“歸”字血痕已化作淡金色的鳳凰印記。沈硯之站在她身后,金秤無聲垂落,秤桿上新刻的“楚墨”二字在晨光中若隱若現。
“閣主在朱雀鼎前等候?!碑敋w的聲音從門外傳來,她今日換下了藥囊,腰間別著朱雀閣的令牌,“鼎底的機關需要逆鱗開啟,而......”她頓了頓,“閣主說,你母親生前曾留下密函?!?/p>
靈柩抬起的剎那,林小滿注意到母親袖口露出的一角布料——正是藏書閣里蠱蟲腹中的連翹花紋。記憶突然閃回:七歲那年,她偷穿母親的舊裙,被父親撞見時,他眼中閃過的不是溫柔,而是驚恐。原來從那時起,母親就已經在青鸞閣的陰影下編織著反殺的網。
朱雀鼎矗立在閣中廣場,歷經三百年風雨仍泛著金光。當林小滿將逆鱗嵌入鼎身時,整個鼎突然震動起來,底座浮現出八卦圖,每一格都刻著與《炮炙論》殘頁相同的密文。沈硯之的金秤突然自動飛起,秤桿指向正北方位,那里的地磚下傳來空洞的回響。
“鼎底有三層密室,分別藏著朱雀閣的三件至寶。”當歸摸著鼎身的紋路,“但我從未聽說過有關于青鸞的記載......小滿,你母親的密函里說什么?”
林小滿展開泛黃的紙頁,母親的字跡力透紙背:“‘當逆鱗現,鼎底開,切記小心第三層的‘鏡中影’。青鸞的魂魄碎片藏在七竅之中,而第七竅,在你體內?!彼穆曇舭l顫,最后一句被淚水暈開,“原來我才是第七件信物,青鸞的最后一縷魂魄,就藏在我的火印里。”
半夏突然拽住她的手腕,毒藤鞭在掌心纏繞:“所以青羽才會說你是鑰匙。但你母親既然知道,為何還要讓你活著?”沈硯之凝視著八卦圖,指尖撫過“離”位的紋路:“或許因為,只有宿主才能徹底消滅魂魄碎片。朱雀閣的滅蠱咒印,需要用青鸞血脈作為引路燈。”
鼎底的石門在逆鱗光芒中緩緩開啟,潮濕的霉味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。第一層密室里整齊排列著數百具骸骨,每具骸骨胸前都插著刻有“鸞”字的匕首——那是朱雀閣歷代對抗青鸞的戰士。當歸的琉璃燈照亮墻壁,上面用朱砂寫著:“凡青鸞血脈入此,必受萬刀噬心之刑?!?/p>
“這是警告?!绷中M握緊蒼梧刀,刀刃與逆鱗共鳴出冷光,“但我是青鸞血脈,也是朱雀的火種?!彼み^骸骨,靴底碾碎的不是骨頭,而是凝結的蠱蟲卵。沈硯之的金秤突然指向墻角,那里有個被碎石掩埋的鐵盒,里面裝著半卷焦黑的《青鸞秘錄》。
“第三層密室......鏡中影......”當歸輕聲念著秘錄上的殘句,“傳說青鸞閣有面攝魂鏡,能照出人心底的執念。難道鼎底藏著的,是三百年前祭典的鏡像?”
第二層密室的門打開時,眾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撼——整面墻都是用嬰兒骸骨拼成的星圖,中央懸浮著一個水晶棺,里面躺著的女子身著青鸞閣華服,胸口插著逆鱗的原型。林小滿認出那是母親年輕時的模樣,只是她的頸后沒有火印,而是一枚完整的“鸞”字。
“這是......我的母親?”她的聲音顫抖,卻見水晶棺突然發出微光,母親的指尖動了動,竟睜開了眼。
“小滿,別怕。”棺中的女子開口,聲音與記憶中的母親重疊,“這是三百年前的我,用蠱術封存的殘影。真正的我,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?!绷中M這才驚覺,女子的瞳孔是純黑色的,沒有半點生機,“青鸞閣用我的卵子克隆了你,又將青鸞的魂魄碎片植入你的火印。但他們沒想到,我在你體內種下了朱雀的滅蠱咒印?!?/p>
沈硯之的金秤突然劇烈震顫,秤桿指向水晶棺下方的通道:“第三層密室有活人氣息。難道青羽他們......”話未說完,頭頂突然傳來巨響,朱雀鼎的金光被陰影籠罩,一個熟悉的聲音透過石縫傳來:“林小滿,把你的血滴在星圖上,否則我就燒了整個朱雀閣。”
是青硯之。他的聲音混著蠱蟲的嗡鳴,顯然已經與青羽達成了某種契約。林小滿抬頭,看見鼎口垂下的纏魂絲,絲線上吊著數百名朱雀閣弟子,每個弟子胸前都綁著炸藥。
“別聽他的!”當歸抓住林小滿的手,“青鸞的長生術需要宿主的血祭,你一旦滴血,就會變成活死人!”但林小滿望著下方掙扎的弟子,想起母親秘函里的最后一句:“必要時,用我的骨血做引,讓青鸞的執念隨星圖消散。”
她咬咬牙,揮刀劃破掌心,鮮血滴在骸骨星圖的“心宿”位置。整面墻突然亮起,骸骨開始旋轉,拼出三百年前祭典的全息影像——青鸞長老站在祭壇上,三百六十個嬰兒被放入銅鼎,而朱雀閣主舉著逆鱗,眼中滿是悲痛。
“原來......朱雀與青鸞本是同源?!鄙虺幹溃鸪由细‖F出與影像相同的卦文,“青鸞追求長生,朱雀守護天道,兩者缺一不可。但三百年前的祭典,其實是為了封印暴走的青鸞魂魄?!?/p>
影像突然扭曲,青鸞長老的臉變成了林小滿的模樣,她張開嘴,發出無數人的尖叫聲:“我在你的火印里沉睡了二十年,現在該出來了......”林小滿感覺有什么東西在體內游走,頸后的鳳凰印記正在變成“鸞”字,而星圖上的鮮血已經聚成箭頭,指向第三層密室的入口。
三層密室里,一面巨大的銅鏡懸浮在中央,鏡面映出林小滿的身影,卻穿著青鸞閣的華服,手中抱著一個啼哭的嬰兒。青羽站在鏡前,蟲臂插入鏡面,正在抽取鏡中林小滿的魂魄。
“歡迎來到鏡中世界,小鳳凰。”青羽的蟲繭眼已經孵化,露出里面的金色瞳孔,“這面攝魂鏡能照出你最恐懼的未來——你會成為新的青鸞長老,用自己的孩子祭鼎,讓長生術重現江湖?!?/p>
鏡中的林小滿抬起頭,嘴角勾起與青羽相同的冷笑。林小滿感到一陣眩暈,逆鱗碎片在袖中發燙,而掌心血痕已經完全變成了“鸞”字。沈硯之試圖用金秤打破鏡面,卻見鏡中伸出無數纏魂絲,將他纏住。
“只有宿主才能打破鏡中影。”母親的殘影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后,“用逆鱗刺向鏡中的‘鸞’字,同時引爆你體內的滅蠱咒印。這是唯一的辦法,也是我的贖罪?!?/p>
林小滿望著鏡中自己懷里的嬰兒,突然想起藏書閣里《炮炙論》殘頁的批注:“長生非天道,輪回方為真。”她握緊逆鱗,刀刃與掌心血痕共鳴,這次浮現的不再是紫光,而是純粹的金色火焰——那是朱雀與青鸞血脈終于和解的光芒。
“我不是你的容器?!彼龑⒛骥[刺入鏡中“鸞”字,同時咬破舌尖,將滅蠱咒印混入鮮血,“你以為控制了我的血脈,就能掌控天道?但天道從來不在鼎中,而在人心。
鏡面應聲而碎,青羽發出凄厲的尖叫,她的蟲臂被鏡碎片割斷,化作萬千蠱蟲。林小滿體內的魂魄碎片也隨之崩解,頸后的印記重新變回鳳凰,只是翅膀上多了一絲青色紋路。
與此同時,朱雀鼎外的纏魂絲紛紛斷裂,青硯之的咒罵聲被鼎內爆發的金光淹沒。當林小滿等人沖出鼎底時,看到的是青羽和青硯之狼狽逃竄的背影,以及朱雀閣弟子們劫后余生的目光。
當歸撿起地上的《青鸞秘錄》殘頁,發現背面畫著一張地圖,地圖中央標著“歸墟舊址”,而在歸墟的正下方,赫然寫著“永生泉眼”四個字。沈硯之的金秤指向西方,那里的藥香與甜腥味再次出現,只是這次多了一絲熟悉的氣息——是母親秘函里提到的“連翹香”。
“他們去了歸墟舊址。”林小滿握緊蒼梧刀,逆鱗碎片已經完全愈合,變成了一把刻有鳳凰與青鸞紋路的雙刃劍,“母親說永生泉眼是青鸞長生術的根源,只要毀掉那里,就能徹底終結血咒。”
半夏將新抽出的毒藤鞭纏在腰間,指尖把玩著從青羽身上扯下的蠱蟲鱗片:“南疆的蠱術我熟,不如咱們來個將計就計,讓青鸞閣嘗嘗被自己的蠱蟲反噬的滋味?!?/p>
沈硯之沉默著將金秤收入袖中,這次他沒有糾正半夏的稱呼——經歷了鼎底的真相,他終于明白,有些標簽早已不再重要。重要的是,站在他身邊的人,都懷揣著終結黑暗的決心。
朱雀閣的晚霞染透天際時,四人再次踏上征程。林小滿回頭望向母親的靈柩,發現棺木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朵連翹花,花瓣上凝著水珠,像極了記憶中母親的淚。
“放心吧,母親。”她輕聲說,逆鱗在風中發出清越的鳴響,“我會讓青鸞的執念隨泉眼枯竭,讓朱雀的火種重新照亮江湖。這一次,我不是為了復仇,而是為了讓所有被血咒束縛的靈魂,都能獲得真正的解脫。”
歸墟舊址的方向傳來悶雷般的震動,仿佛遠古的巨獸正在蘇醒。林小滿知道,真正的決戰還在前方,但她不再恐懼——因為她終于明白,自己的血脈不是詛咒,而是連接過去與未來的橋梁,是讓光明與黑暗重新平衡的鑰匙。
當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夕陽中時,朱雀鼎的金光再次穿透云層,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鳳凰陰影。而在陰影未及的角落,半枚“鸞”字玉佩正在悄悄發燙,某個被遺忘的泉眼里,泉水正泛著詭異的藍光,等待著下一個試圖觸碰天道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