歸墟舊址的黃昏浸在紫霧里，山體裂縫中滲出的不是泉水，而是帶著藥香的膿血。林小滿踩著黏膩的苔蘚前行，逆鱗雙刃劍在掌心發燙，劍身上的鳳凰與青鸞紋路交替明滅，仿佛在爭奪主導權。

“泉眼就在山腹深處。”當歸指著巖壁上的連翹花紋，那與母親襦裙的繡工分毫不差，“你母親當年一定來過這里，這些標記是朱雀閣的暗語，提示危險區域。”半夏突然甩動毒藤鞭，抽落頭頂垂下的蠱蟲巢：“聞聞這味道，像不像赤練的纏魂絲？青羽那老妖婆肯定設了圈套。”

沈硯之的金秤突然指向左側石壁，秤桿上的“楚墨”二字泛起紅光：“有機關。”他話音未落，地面突然塌陷，四人墜入漆黑的洞穴。林小滿在墜落中揮劍砍向巖壁，逆鱗的金焰照亮洞壁——上面密密麻麻刻著青鸞閣的祭文，每一筆都摻著人血與蠱蟲骨灰。“

是‘永生泉陣’的引魂路。”沈硯之落地時展開八卦羅盤，“每走三步就有一道蠱門，走錯就會被煉成藥引。小滿，用逆鱗照祭文，朱雀的火能顯形真路。”逆鱗的光芒掃過巖壁，原本晦澀的文字竟浮現出雙重紋路：外層是青鸞的長生咒，內層是朱雀的滅蠱訣。

林小滿沿著滅蠱訣的指引前行，每一步都踩在祭文的“死”字上。當她走到第七個節點時，洞頂突然落下萬千銀針，每根銀針都串著蠱蟲卵。當歸迅速撒出朱砂粉，銀針在半空停住，卻見蟲卵孵化出的不是蠱蟲，而是蝴蝶形狀的熒光生物，翅膀上印著“歸”字。

“這是......母親的蠱蝶。”林小滿伸手接住一只，蝴蝶停在她掌心的鳳凰印記上，翅膀展開時露出內側的地圖，“泉眼在正下方，而青羽他們......在等我們自投羅網。”

洞穴底部是圓形的泉池，池水呈詭異的天藍色，水面漂浮著數百個嬰兒形狀的蠱繭。青羽站在池邊的祭壇上，蟲臂插入中央的石柱，石柱頂端嵌著完整的“鸞”字玉佩，而青硯之則守在泉眼入口，手中把玩著染血的金秤——那是真正的沈硯之的武器。

“歡迎來到永生的起點，小鳳凰。”青羽抬手揭開蠱繭，里面躺著的竟是與林小滿同齡的少女，她們的眉心都有尚未孵化的蟲繭，“這些都是用你的克隆體培育的容器，只要泉眼啟動，你們的血就會滋養青鸞的魂魄，讓她在現世重生。”

林小滿這才驚覺，池水中倒映的不是自己，而是三百六十個不同階段的“自己”——從胚胎到成年，每個克隆體都被刻上了青鸞的密文。沈硯之握緊羅盤，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怒意：“你瘋了！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！”

青羽咯咯笑起來，蟲繭眼滲出綠色汁液：“活人？他們不過是青鸞大人的養分。再說了......”她指尖劃過最近的蠱繭，“你的母親當年也參與了克隆計劃，否則你以為，僅憑青鸞閣的力量，能在朱雀閣眼皮底下藏你二十年？”

這句話如重錘擊中林小滿，她想起母親靈柩袖口的連翹花紋，想起鼎底密室里母親的殘影。逆鱗突然劇烈震顫，劍身上的青鸞紋路竟占據了上風，林小滿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腦海中蘇醒，耳邊響起無數個聲音的低語：“加入我們......成為新的青鸞......”

“小滿！”當歸的銀針射中她眉心的穴位，“別聽她的！你母親留下的蠱蝶顯示，泉眼的真正核心在祭壇下方，那里埋著三百年前青鸞的頭骨！”林小滿猛地咬舌，血腥味中，看見青硯之已經舉起金秤，秤鉤上掛著的不是別的，正是沈硯之的半塊衣角。

“楚墨在哪？”她怒吼著揮劍斬向青硯之，卻見他閃身避開，露出身后被鎖鏈困住的沈硯之——真正的沈硯之此刻渾身是血，金秤斷裂成兩半，顯然經歷了激烈的搏斗。

“他？不過是個礙事的棋子。”青硯之甩動金秤，秤桿上浮現出與青羽相同的蠱蟲紋路，“朱雀閣的天才弟子，還不是被我用易容術耍得團團轉？林小滿，你看看泉水中的倒影，那才是你該成為的樣子。”

林小滿被迫看向泉水，這次倒影不再是克隆體，而是母親穿著青鸞閣華服的模樣。母親轉身時，頸后露出與青羽相同的蟲繭鱗片，她抬手召喚出蠱蟲，竟與周明遠、赤練的手法如出一轍。

“不......不可能......”林小滿的劍險些脫手，逆鱗的青鸞紋路已經蔓延至劍柄，“母親是朱雀的密探，她不可能......”青羽趁機甩出纏魂絲，將她捆向祭壇：“密探？她不過是厭倦了青鸞閣的爭斗，想逃到朱雀閣過安穩日子。但你的出生打破了一切，她不得不重新戴上青鸞的面具，只為保護你這枚棋子。”

泉水中的倒影突然分裂，一半變成母親溫柔的臉，另一半變成青羽陰冷的笑。林小滿感覺頭要裂開，體內的鳳凰與青鸞之力正在互相撕扯，頸后的印記一會兒變成“鸞”，一會兒變成鳳凰。

“夠了！”沈硯之突然掙斷鎖鏈，手中握著半截金秤，“青鸞閣的幻術總是這么卑劣。林小滿，看看我手中的斷秤——真正的金秤一旦斷裂，就會釋放出朱雀閣的清魂咒。”他將斷秤擲向泉水，水面頓時沸騰，克隆體的蠱繭紛紛破裂，露出里面早已死去的骸骨。

“這些不過是青鸞的記憶殘片，用來混淆你的心智。”當歸趁機射出十二枚銀針，釘住祭壇的十二根石柱，“泉眼核心在正下方，小滿，用逆鱗劈開祭壇！我們來擋住青羽！”

林小滿握緊逆鱗，劍身上的兩種紋路終于合二為一，化作淡紫色的火焰。當她將劍刺入祭壇中央時，地面裂開，露出深不見底的古井，井底浮著一顆散發幽光的頭骨，頭骨的七竅中爬出無數發光的蠱蟲——正是青鸞的魂魄碎片。

“原來第七竅......是我的心臟。”林小滿終于明白母親秘函的含義，她切開掌心，讓鮮血滴在頭骨上，“用青鸞的血脈喚醒她，再用朱雀的咒印消滅她。這就是你的計劃，對嗎，母親？”

頭骨突然發出尖嘯，蠱蟲組成青鸞長老的虛影，張開嘴就要吞噬林小滿的魂魄。但這次，逆鱗的火焰不再是單一的金或紫，而是融合了兩種力量的白色光芒，光芒中浮現出母親的殘影，她輕輕揮手，將青鸞的虛影推入古井。

“對不起，小滿。”殘影說出了林小滿二十年來最想聽的話，“媽媽沒能保護好你，但現在，你可以結束這一切了。”虛影消散前，往古井里投入一枚種子，那是連翹的種子，帶著母親最后一絲體溫。

林小滿將逆鱗插入古井，兩種力量在井底爆發，形成巨大的漩渦。青羽和青硯之試圖逃離，卻被半夏的毒藤鞭纏住——這次的藤蔓上開滿了連翹花，每片花瓣都帶著滅蠱的毒性。

“這是用你母親的骨灰培育的毒藤，”半夏冷笑，“她早就知道會有今天，所以把自己的骨血都煉成了蠱藥。青鸞閣的人，就該用青鸞的方式滅亡。”

泉眼在爆炸中崩塌，天藍色的泉水變成血色，克隆體的骸骨化作塵埃。當林小滿等人逃出歸墟舊址時，身后的山體已經完全塌陷，唯有一株連翹花從廢墟中鉆出，花瓣上凝結著晶瑩的露珠，像極了母親的眼淚。

沈硯之檢查著斷裂的金秤，突然從秤桿縫隙中抽出一張紙條，上面是母親的字跡：“永生泉眼的真相，藏在連翹花的年輪里。青鸞未死，只是換了個容器。”林小滿撿起一片連翹花瓣，發現花瓣上隱約有個“羽”字——那是青羽的“羽”。

“她還活著。”林小滿握緊花瓣，逆鱗雙刃劍在陽光下閃爍，“但這次，我不會再給她機會。從今天起，我要走遍江湖每一個角落，直到徹底鏟除青鸞的余孽。”

當歸整理著藥囊，里面多了幾株從泉眼帶出的奇異草藥：“這些草藥能追蹤蠱蟲的氣息，我們可以用它們建立防線，防止青鸞閣卷土重來。”半夏則把玩著青羽的蟲繭鱗片，鱗片上的“鸞”字正在逐漸褪色：“南疆的蠱術我熟，不如咱們先去五毒教總部，端了他們的老巢？”

沈硯之將斷秤收入袖中，望向遠方的晚霞：“朱雀閣會全力支持你們。但在那之前，我們需要確認一件事——林小滿，你體內的青鸞魂魄碎片真的完全消滅了嗎？”

林小滿感受著體內的力量，鳳凰與青鸞的紋路已經融合成一種新的圖案，既非“鸞”也非鳳凰，而是一只展翅的玄鳥。她知道，有些東西已經改變，但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——比如她守護正義的決心，比如朋友間的信任。

“不管怎樣，我還是我。”她抬頭望向天空，第一顆星星正在暮色中閃爍，“青鸞閣以為血脈是束縛，但他們忘了，血脈里不僅有詛咒，還有愛與勇氣。母親用一生來贖罪，而我，要用一生來證明，天道的平衡，從來不是靠消滅某一方，而是讓光明與黑暗各司其職。”

四人重新整備，當歸在每個人的衣襟別上連翹花，沈硯之的斷秤雖然無法再占卜，但依然是勇氣的象征。半夏的毒藤鞭纏繞著連翹藤蔓，毒性比從前更甚。而林小滿，將逆鱗雙刃劍收入鞘中，劍鞘上刻著新的紋路——那是融合了朱雀與青鸞的玄鳥圖騰。

歸墟舊址的廢墟上，連翹花在風中輕輕搖曳，仿佛在訴說三百年的恩怨情仇。但風會吹散迷霧，花會結出果實，而有些故事，注定會有新的開始。

當四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時，某個陰暗的角落里，一雙眼睛正透過望遠鏡注視著他們。那人戴著青銅面具，袖口露出五毒教的銀鈴，手中把玩著半枚“鸞”字玉佩，玉佩深處隱約可見一絲跳動的幽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