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辰第八次看表時，時針已經指向晚上十點半。他站在“暖心面館“對面的梧桐樹下，黑色羊絨大衣裹著修長的身形，與這條老街的氛圍格格不入。

一周了。自從那晚偶然走進這家小店，那碗牛肉面的味道就固執地停留在他的記憶里。更讓他無法理解的是，那個叫喬小鷗的女人記賬時咬筆帽的樣子，總是不合時宜地闖入他的思緒。

“俞總，您要的資料。“林薇踩著高跟鞋匆匆走來，遞過一個文件夾，“不過我不明白，為什么突然要調查這家小面館？公司那邊——“

“張瑞在盯著項目，出不了亂子。“俞辰接過文件，目光依然鎖定在面館的玻璃門上。透過霧氣朦朧的窗戶，他能看到喬小鷗忙碌的身影。

林薇順著他的視線望去，眉頭微蹙：“這家店有什么特別的嗎？“

“現金流有問題。“俞辰翻開文件，語氣平靜得像在分析一個普通項目，“開業兩年，前半年虧損，之后勉強收支平衡。最近三個月，營業額下降15%，但成本上升20%。“

林薇眨了眨眼：“所以...您是想收購？“

俞辰沒有回答。他合上文件夾，抬腳向馬路對面走去。

“俞總！明天早上八點有董事會——“

“我知道。“

風鈴清脆地響起，喬小鷗正踮著腳往架子上放調料瓶，聞聲回頭。她今天穿了件淺藍色毛衣，馬尾辮隨著轉身的動作輕輕晃動。

“歡迎光——“話到一半停住了，她眼睛一亮，“啊，是你！上周淋雨的那位。“

俞辰沒想到她還記得自己，嘴角不自覺地上揚：“記性不錯。“

“金融精英先生嘛，印象深。“喬小鷗笑著用抹布擦了擦手，“還是牛肉面？“

俞辰點頭，選了上次的位置坐下。店里比上次熱鬧些，三張桌子都有客人。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——一對學生模樣的小情侶，一個穿著工裝褲的中年男人，還有位銀發老太太獨自吃著餛飩。

喬小鷗很快端面上來，這次還附贈了一小碟腌蘿卜。“老顧客福利。“她眨眨眼，正要轉身，卻被一個尖銳的女聲打斷。

“小鷗！房東又打電話來了！“一個扎著丸子頭、打扮時髦的女生風風火火沖進店里，手里揮舞著手機，“那老家伙說下個月租金要漲40%！這不是明搶嗎？“

喬小鷗臉色一變，迅速看了眼俞辰，壓低聲音：“蘇敏，有客人...“

“啊，抱歉。“叫蘇敏的女生這才注意到俞辰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，眼神里帶著明顯的警惕。

俞辰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湯，耳朵卻豎了起來。

“他說最后期限是這周五。“蘇敏繼續道，聲音小了些，“要么接受新租金，要么...你知道的。“

喬小鷗咬了咬下唇：“我算過了，漲20%還能勉強維持，40%的話...“

“你那個山區匯款又要斷了是吧？“蘇敏嘆氣，“我說了多少次，先顧好自己再——“

“蘇敏！“喬小鷗急急打斷，眼神飄向俞辰的方向。

俞辰假裝沒聽見，專注地吃著面，但心里已經記下了這個信息——山區匯款？

“總之，“喬小鷗推著閨蜜往廚房走，“明天我再和房東談談。“

兩個女人消失在廚房門后，俞辰放下筷子，從內袋掏出鋼筆，在餐巾紙上快速寫下一串數字。然后他從錢包抽出三張百元鈔票，連同紙條壓在碗下，悄然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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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晚上九點五十分，俞辰準時推開了面館的門。喬小鷗正在擦桌子，看到他時明顯愣了一下。

“你昨天...“她走過來，從圍裙口袋掏出那三張鈔票，“給太多了。“

俞辰沒有接：“包括今天的預付。“

喬小鷗皺眉：“什么意思？“

“聽說你的房東要漲租金。“俞辰直視她的眼睛，“也許我能幫忙。“

喬小鷗的表情瞬間警惕起來：“你偷聽我們說話？“

“聲音自己傳過來的。“俞辰從公文包取出一個文件夾，“我做了些分析。“

喬小鷗遲疑地接過，翻開第一頁，眼睛逐漸睜大：“這是...“

“你的面館過去兩年的經營數據估算，以及未來三年的三種預測模型。“俞辰語氣平靜，“根據我的計算，即使租金不變，按你目前的經營方式，六個月內也會面臨資金鏈斷裂。“

喬小鷗的臉刷地白了：“你怎么會知道這些？“

“職業習慣。“俞辰指了指文件上的一行數字，“比如這里，你每月5號固定匯出一筆2000元的款項，收款方是'青山縣助學基金'。這也是導致你現金流緊張的原因之一。“

喬小鷗猛地合上文件，胸口劇烈起伏：“你調查我？“

“只是公開數據。“俞辰放緩語氣，“我想提供免費咨詢，幫你度過難關。“

“為什么？“喬小鷗的眼中充滿懷疑，“我們素不相識。“

俞辰沉默片刻：“那碗面...很好吃。“

這個回答顯然出乎喬小鷗意料。她盯著俞辰看了幾秒，突然笑了：“就為了一碗面？“

“就當是我的怪癖。“俞辰聳聳肩，“喜歡研究瀕危小店。“

廚房門砰地打開，蘇敏端著托盤走出來，看到俞辰立刻豎起眉毛：“又是你！“她轉向喬小鷗，“這人干嘛的？“

喬小鷗晃了晃文件夾：“說要幫我們解決租金問題。“

蘇敏瞇起眼睛：“條件呢？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，特別是...“她意有所指地掃視俞辰的高級西裝，“來自金融精英的'好意'。“

俞辰不慌不忙地取出名片：“純粹專業興趣。我在M&A領域工作，偶爾也需要接觸小微企業。“

“M&A？那是什么？“蘇敏小聲問喬小鷗。

“并購。“喬小鷗輕聲回答，眉頭緊鎖，“就是買賣公司的那種。“

蘇敏立刻像護崽的母雞一樣擋在閨蜜前面：“我們店不賣！“

俞辰難得地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：“我沒說要買。只是提供一些經營建議，比如...“他指向墻上菜單，“你們的定價策略有問題。“

“什么問題？“喬小鷗不服氣地問。

“早餐時段的面價比午餐低30%，但成本相同。而你們早餐客流主要是附近老人，消費能力其實不低。“俞辰指著文件中的一頁，“如果調整定價策略，每月可增加約6500元收入，正好覆蓋租金漲幅。“

喬小鷗搖頭：“那些老人家收入有限，我不能——“

“你可以保留老人優惠，但需要設計得更聰明。“俞辰打斷她，“比如會員積分制，或者特定時段折扣。這樣既照顧了老顧客，又不會損失正常利潤。“

喬小鷗和蘇敏交換了一個眼神。俞辰看得出她們動搖了。

“給我一周時間。“俞辰趁熱打鐵，“我可以幫你重新設計菜單、定價和供應鏈。不收費，不占股，純粹...“他頓了頓，“專業練習。“

喬小鷗深吸一口氣：“為什么幫我們？真的只是因為一碗面？“

俞辰望向墻上那些老顧客的照片，其中一張是銀發老太太和喬小鷗的合影，兩人笑得燦爛。

“也許...“他輕聲道，“是因為你這里有些東西，在我的世界里很稀缺。“

喬小鷗怔了怔，突然伸出手：“成交。但有個條件——“

“什么條件？“

“你得嘗嘗我新研發的酸菜魚面，給點反饋。“她狡黠地笑了，“金融精英的口味，應該很有代表性。“

俞辰握住她的手。喬小鷗的手掌溫暖而粗糙，與他常年敲鍵盤形成的薄繭不同，那是長期與面粉、熱水打交道留下的痕跡。

“成交。“他說。

蘇敏在一旁翻了個白眼：“我還是要說，小心都市獵艷者。“

喬小鷗大笑，俞辰則無奈地搖頭。風鈴再次響起，又有客人進門。在這個普通的夜晚，金融精英和小面館老板的故事，正式拉開了序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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