俞辰第十次看表時，董事會已經進行了37分鐘。張瑞正在投影儀前侃侃而談，幻燈片上密密麻麻的數據讓在座各位頻頻點頭。

“因此，我建議將西南區的投資比例提高到35%。“張瑞環視會議室，目光在俞辰身上停留了一秒，“俞總，你覺得呢？“

林薇在桌下輕輕踢了俞辰一下。他猛地回神，發現所有人都在等他回應。

“數據模型支持這個決策嗎？“俞辰下意識反問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——三分鐘前，喬小鷗發來消息說新買的廚師刀到了，想給他看看。

張瑞瞇起眼睛：“第17頁有詳細分析。我以為你已經看過簡報。“

會議室里的氣氛微妙地緊張起來。俞辰清了清嗓子，快速翻閱面前的文件：“西南市場確實有潛力，但政策風險需要考慮。我建議先做小規模試點。“

“保守派的典型回答。“張瑞輕笑一聲，“不過既然俞總最近這么...忙，也許沒時間深入研究。“

俞辰握筆的手緊了緊。過去一個月，他已經三次推遲會議，兩次提前離開，全都因為喬小鷗的面館事務。張瑞顯然注意到了這個模式。

“我支持俞總的謹慎態度。“老董事陳總突然開口，“上季度東南區的教訓還歷歷在目。“

會議在微妙的平衡中繼續。結束后，俞辰剛起身，張瑞就攔住了他。

“聊聊？“張瑞假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辦公室。

門一關，張瑞的笑容就消失了：“你到底在搞什么？連續三周心不在焉，今天連基本數據都沒看。“

俞辰松了松領帶：“我看了，只是有不同意見。“

“Bullshit.“張瑞罕見地爆了粗口，“你根本沒在狀態。是因為那家面館嗎？“

俞辰瞳孔微縮：“你調查我？“

“黎娜看到的。“張瑞冷笑，“說你和一個扎馬尾的女廚師在雨中'浪漫散步'。“

俞辰的前女友黎娜——張瑞的表妹。難怪消息傳得這么快。俞辰強壓怒火：“我的私生活與你無關。“

“當然有關！“張瑞猛地拍桌，“下個月董事會要決定新合伙人名額，你以為老陳退休后，他的位置會自動給你嗎？“

俞辰沉默。他當然知道競爭有多激烈。

“醒醒吧，“張瑞壓低聲音，“那家小店能給你什么？值得你拿職業生涯冒險？“

俞辰拿起公文包：“謝謝關心。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“

走出大廈，俞辰深吸一口氣，掏出手機回復喬小鷗：「七點到，想學怎么用那把新刀嗎？」

喬小鷗秒回：「教你切蓑衣黃瓜！不過金融精英的手指保險買夠了嗎？」

俞辰不自覺地笑了。這一個月來，他們的短信從最初的商務口吻，逐漸變成了這種輕松調侃。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期待這些小小的互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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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館已經打烊，但廚房燈還亮著。俞辰推門進去，聞到一股誘人的香氣。

“來得正好！“喬小鷗系著新圍裙，揮舞著那把閃亮的廚師刀，“看，超鋒利！“

俞辰走近，欣賞她熟練的刀工。黃瓜在刀下變成薄如蟬翼的連片，拉開像手風琴一樣漂亮。

“這叫蓑衣黃瓜，考驗刀功的入門菜。“喬小鷗得意地展示成果，“想試試嗎？“

俞辰卷起襯衫袖子：“我可能沒這個天賦。“

“胡說！“喬小鷗站到他身后，遞過刀，“姿勢很重要。手腕放松，食指按在這里...“

她的氣息拂過俞辰的耳際，帶著淡淡的薄荷牙膏味。俞辰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——她幾乎貼在他的背上，手覆在他的手上調整姿勢。

“這樣...然后慢慢切...“喬小鷗的聲音突然變小了，似乎也意識到了兩人姿勢的曖昧。

俞辰的手腕微微發抖，刀鋒一偏，切歪了。

“啊！“喬小鷗下意識去抓滑落的黃瓜，俞辰同時轉身，兩人撞了個滿懷。

一瞬間，俞辰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肩膀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跳。喬小鷗猛地后退一步，臉頰緋紅：“抱、抱歉！“

“我的錯。“俞辰清了清嗓子，耳朵發燙。廚房突然變得異常悶熱。

喬小鷗轉身打開冰箱：“我...我做了打鹵面，要吃嗎？“

“好。“俞辰的聲音比平時低沉。

晚餐在微妙的氛圍中進行。兩人都刻意避開眼神接觸，卻又忍不住偷看對方。俞辰發現喬小鷗今天戴了一對小巧的耳環，銀色的，隨著她說話輕輕晃動。

“對了，“喬小鷗突然問，“你今天開會順利嗎？“

俞辰筷子一頓：“你怎么知道我開會？“

“你昨天說的啊，什么'明天有重要董事會'。“喬小鷗模仿他嚴肅的語氣，“還抱怨要早起準備材料。“

俞辰怔住了。他不記得自己提過這些工作細節，但喬小鷗居然記得這么清楚。相比之下，他連她生日都不知道。

“不太順利。“他罕見地承認，“合伙人覺得我分心了。“

喬小鷗放下筷子：“因為...經常來這兒？“

俞辰沒有立即回答。他掏出手機，翻看明天的日程，屏幕卻停留在相冊頁面——幾十張喬小鷗的照片瞬間映入眼簾：她揉面的側臉，低頭算賬時的皺眉，和顧客說笑時的酒窩...

俞辰猛地鎖屏，但已經晚了。喬小鷗瞪大了眼睛：“你...偷拍我？“

“不是偷拍。“俞辰耳根發熱，“只是...記錄經營改善情況。“

喬小鷗挑眉：“連我擦桌子都要'記錄'？“

俞辰罕見地詞窮了。他確實沒意識到自己拍了這么多照片，更沒注意到它們已經占據了手機大半存儲空間。

喬小鷗突然噗嗤一笑：“好啦，不逗你了。不過...“她湊近一些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承認吧，俞大總裁，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這個小店？“

俞辰望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龐，喉嚨發緊：“不只是店。“

話一出口，兩人都愣住了。俞辰從沒想過自己會這樣脫口而出，喬小鷗則瞪圓了眼睛，嘴唇微微張開。

“我是說...“俞辰試圖補救，卻不知如何繼續。

窗外突然電閃雷鳴，一場暴雨毫無預兆地傾盆而下。兩人同時轉頭看向窗外，又同時轉回來，視線相撞的瞬間，喬小鷗先笑了。

“看來你要困在這里一會兒了。“

俞辰暗暗松了口氣——她巧妙地化解了尷尬：“我可以幫忙整理廚房。“

“用你那價值千萬的手？“喬小鷗調侃道，但還是遞給他一塊抹布，“擦干餐具就好。“

他們并肩站在洗碗池前，手臂偶爾相碰，誰都沒有躲開。雨聲成了最好的背景音，掩蓋了兩人加速的心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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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的兩周，俞辰刻意減少了去面館的次數。不是因為他想保持距離，而是公司確實進入關鍵階段——一個跨國并購案到了最后談判期。他每天工作到凌晨，只能在午餐時間匆匆給喬小鷗發條消息。

周四早上，俞辰正在主持視頻會議，手機震動起來。是喬小鷗：「感冒了，今天關店休息T_T」

俞辰皺了皺眉，快速回復：「吃藥了嗎？」

「吃了，但好像沒什么用。嗓子疼死了」

會議結束后，俞辰查了下天氣預報——今晚有大到暴雨。他想起喬小鷗說過，她住的老公寓冬天漏風，雨天潮濕。

下午四點，俞辰提前離開了辦公室。

“俞總？“林薇驚訝地看著他收拾公文包，“六點還有和新加坡的視頻會議...“

“改到明天。“俞辰頭也不抬，“緊急私事。“

他在藥店買了各種感冒藥，又去超市買了蜂蜜、生姜和檸檬。雨已經開始下了，他冒雨趕到喬小鷗的公寓樓下，全身濕透。

按了三次門鈴，對講機才傳來喬小鷗沙啞的聲音：“誰啊？“

“是我。“

短暫的沉默后，門鎖“咔噠“一聲開了。俞辰爬上三樓，喬小鷗已經站在門口等他。她穿著毛絨絨的睡衣，頭發亂蓬蓬的，鼻頭通紅。

“你怎么來了？“她聲音嘶啞，眼睛卻亮了起來，“還淋成這樣...“

俞辰舉起手中的袋子：“藥。還有煮姜湯的材料。“

喬小鷗愣在原地，眼圈突然紅了。她轉身快步走進屋內，俞辰跟進去，輕輕帶上門。

公寓很小，但溫馨整潔。沙發上堆著毯子，茶幾上散落著紙巾和半杯水，電視正播放著烹飪節目。

“你應該提前說的...“喬小鷗背對著他，聲音有些哽咽，“我這樣子沒法見人...“

俞辰放下袋子，不由自主地伸手，輕輕撫上她的肩膀：“很可愛。“

喬小鷗轉身，眼睛水汪汪的：“真的？“

“真的。“俞辰認真地說，手指輕輕拂去她臉頰上的一滴淚，“別哭，會加重頭痛。“

喬小鷗破涕為笑：“你這人...淋成這樣還教訓我。“她推著他往浴室走，“快去沖個熱水澡，不然該你感冒了！“

俞辰洗完澡出來，發現喬小鷗已經煮好了姜湯，還找出一套明顯過大的男式睡衣放在床上。

“前房東留下的，“見他盯著睡衣，喬小鷗解釋道，“洗干凈的。“

俞辰換上睡衣，袖子短了一截，看起來有些滑稽。喬小鷗忍不住笑了，笑到一半卻開始咳嗽。

“躺下。“俞辰扶她到床上，拿出體溫計，“量一下。“

38.5度。俞辰皺眉，按照說明書配好藥：“先吃藥，再喝姜湯。“

喬小鷗乖乖照做，然后縮進被子里，只露出一雙眼睛：“你不回去嗎？雨這么大...“

“等你退燒。“俞辰坐在床邊，拿出筆記本電腦，“我在這工作。“

喬小鷗眨眨眼：“可是...“

“睡吧。“俞辰輕輕拂開她額前的碎發，“我在這兒。“

也許是藥效發作，喬小鷗很快睡著了。俞辰看著她平穩的呼吸，胸口涌動著一種奇特的保護欲。他從未這樣照顧過別人，也從未允許自己在別人面前如此...不完美。濕透的西裝，不合身的睡衣，沒完成的會議——這完全不符合他一貫的形象。

但奇怪的是，他并不覺得難受。

凌晨兩點，喬小鷗的燒退了。俞辰摸了摸她的額頭，確認溫度正常后，悄悄收拾東西準備離開。他在茶幾上留下便條和藥，剛走到門口，卻聽到喬小鷗微弱的聲音：

“俞辰...“

他轉身，發現她已經坐起來了：“吵醒你了？“

“謝謝你。“喬小鷗的聲音依然沙啞，但眼神清明，“從來沒人...這樣照顧過我。“

俞辰走回床邊，不由自主地彎腰，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：“晚安。“

走出公寓樓，雨已經停了。俞辰深吸一口清涼的空氣，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——他吻了她。雖然不是嘴唇，但這已經遠遠越過了他給自己劃定的界限。

更糟的是，他絲毫不后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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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后，俞辰自己高燒不退。

他勉強開完早會，回到家時已經頭重腳輕。測體溫，39.2度。他強撐著吃了藥，倒在床上，手機從掌心滑落。

朦朧中，門鈴響了。俞辰掙扎著爬起來，透過貓眼看到喬小鷗站在門外，手里抱著一個保溫桶。

“你怎么...“開門后，他聲音嘶啞得自己都認不出來。

喬小鷗瞪大眼睛：“天啊！你看起來糟透了！“她不由分說擠進門，“林小姐給我打電話，說你三天沒露面，她擔心你猝死了。“

俞辰搖搖晃晃地走回臥室，癱倒在床上：“只是感冒...“

“39度多叫'只是感冒'？“喬小鷗摸了下他的額頭，驚呼，“你燒糊涂了吧！“

俞辰的公寓寬敞明亮，裝修考究，但異常整潔——像是樣板房，幾乎沒有生活痕跡。喬小鷗環顧四周，只在茶幾上發現一本金融雜志和一臺筆記本電腦。

“你平時...不做飯嗎？“她打開一塵不染的廚房櫥柜，里面只有幾包泡面。

“外賣...“俞辰虛弱地回答。

喬小鷗搖頭嘆氣，從保溫桶里倒出熱騰騰的姜湯：“喝掉。然后我給你煮粥。“

俞辰乖乖喝湯，看著她熟練地使用自己幾乎全新的廚具。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，給她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。恍惚間，俞辰覺得這個冰冷的公寓突然有了溫度。

“你不上班嗎？“他問。

“蘇敏幫我看著店。“喬小鷗頭也不回，“別擔心，你現在是我的VIP病人。“

俞辰閉上眼睛，嘴角微微上揚。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，他模糊地意識到——他好像再也無法想象沒有她的生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