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時的月光斜照進(jìn)破敗的三清殿,沈?qū)幑蛟谧鎺熛袂埃种悬S裱紙被血浸透。供桌上七盞油燈擺成斗形,燈油里浮著黑傘人的翡翠扳指碎片。殿外老柏樹上,夜貓子發(fā)出嬰兒夜啼般的叫聲,樹皮縫隙滲出暗紅樹脂,像極了凝固的血淚。
“弟子沈?qū)帲褚员久埛ā!八粕嗉猓卧诜喊椎淖鎺熍蹟[。血跡滲入布料的剎那,整座道觀的地磚突然震動,三清像的眼珠竟微微轉(zhuǎn)動。這是茅山派最后的禁術(shù)——血符問天,需以二十年陽壽為代價。
供桌下的青磚突然裂開,露出暗格里塵封的樟木箱。箱內(nèi)《上清靈寶秘箓》的封皮上,還沾著師父羽化那日噴出的心頭血。沈?qū)幏_“鎮(zhèn)尸篇“,泛黃的紙頁間滑出半張合影——師父與黑傘人青年時期并肩而立,背景竟是水庫下的青銅棺。
“原來如此...“沈?qū)庍o五帝錢,銅錢邊緣的包漿突然剝落,露出內(nèi)層刻著的生辰——癸未年七月十五。殿外陰風(fēng)驟起,長明燈火苗躥起三尺,焰心泛著詭異的青白。
黑傘人的笑聲從屋頂傳來,瓦片簌簌落下:“師侄竟敢擅動本命符,可知你師父當(dāng)年就是死在這招下?“沈?qū)幪ь^,見傘面倒懸的八卦圖中,七個紅衣童女正用銀剪鉸下自己的舌頭。
“五星列照,煥明五方!“沈?qū)幩Τ鋈稐椇酸敚斏砜讨摹肚鍍艚?jīng)》在空中結(jié)成天羅地網(wǎng)。黑傘人傘骨輕旋,飛出的紅線竟在半空凝成血符——正是《靈寶秘箓》中失傳的“噬魂符“。
供桌上的油燈突然爆燃,火舌舔舐著沈?qū)幍牡琅邸K_踏禹步,袖中飛出七道鎮(zhèn)魂符,符紙觸及噬魂符的剎那,殿內(nèi)響起萬千冤魂的嘶吼。三清像的面部開始龜裂,裂縫中滲出黑水,散發(fā)著水庫底尸乳的腐臭。
“讓你見識真正的茅山術(shù)。“黑傘人扯開唐裝,心口嵌著的青銅燈盞亮起幽綠鬼火。他雙手結(jié)出反八卦印,地面青磚縫隙突然鉆出無數(shù)發(fā)絲——每根發(fā)梢都系著粒刻生辰的米粒。
沈?qū)幍谋倍拂[紋突然灼痛,心口皮膚下似有活物蠕動。她扯開道袍,用犀角刀劃破胸膛,沾著心頭血在殿柱上畫出“五雷符“。鮮血觸及木柱的瞬間,梁上垂下的經(jīng)幡無風(fēng)自動,二十年前師父在此開壇做法的殘影竟在雷光中重現(xiàn)。
“玉清始青,急急如律令!“師徒二人的喝令跨越時空重合。驚雷劈穿屋頂直墜法壇,黑傘人的青銅燈盞應(yīng)聲炸裂。七個童女突然調(diào)轉(zhuǎn)銀剪,將刃口刺入他七竅要穴。
“不可能...“黑傘人踉蹌倒地,翡翠扳指滾到沈?qū)幠_邊。她拾起扳指對著月光,內(nèi)側(cè)陰刻的小字赫然是師父道號——清微真人。記憶閃回兒時師父摩挲扳指的模樣,原來那翡翠里嵌著的血絲,正是自己的臍帶血。
道觀地磚轟然塌陷,露出下方幽暗的水脈。沈?qū)帒阎械墓腔覊蝗话l(fā)燙,母親的殘魂在壇中哀鳴。她將本命符投入水脈,符紙燃燒的火光中映出驚人畫面——二十年前的子夜,師父將尚在襁褓的她放在青銅棺上,棺內(nèi)戴睚眥面具的道士,竟與她有著相同的眉眼。
“你本就是我派養(yǎng)了二十年的活符!“黑傘人垂死獰笑,身體突然爆成血霧。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,正是茅山派最高禁術(shù)“血薦軒轅“。沈?qū)幖餐巳剑瑓s發(fā)現(xiàn)血符的落點正是自己的生辰八字。
千鈞一發(fā)之際,三清鈴?fù)蝗蛔怨┳里w起。沈?qū)幰剖福匝獮槊綋u響法鈴:“琳瑯振響,十方肅清!“鈴舌撞擊鈴壁的脆響化作肉眼可見的音波,殿內(nèi)所有符紙同時自燃,將血符燒成灰燼。
晨曦穿透殘破的窗欞時,沈?qū)幇c坐在祖師像前。掌心的黑斑已蔓延成鎖鏈狀,心口的北斗鱗紋卻淡去大半。她顫抖著翻開《上清靈寶秘箓》末頁,褪色的朱批觸目驚心:“癸未年七月十五子時,借至陰女破七星死局,此乃茅山存續(xù)之機。“
道觀外傳來引擎轟鳴,劉金貴的黑色轎車停在石階下。他搖下車窗,腕間的人骨念串泛著血光:“沈小姐,該去看看你娘親的故居了。“手機屏幕亮起,照片上是青石巷七號的地下密室,水晶棺中躺著個與沈?qū)幦菝蚕嗤呐樱目诓逯虧M符文的青銅劍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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