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時的黃河水泛著尸蠟般的慘白，沈寧被鐵鏈鎖在祭壇中央。九盞青銅燈擺成九宮格，燈油里泡著七枚她的乳牙和兩截臍帶。黑衣老者手持骨笛吹奏《安魂曲》，調子卻暗合湘西趕尸的攝魂鈴節(jié)奏。

“開龍門！“老者揮動血色幡旗，八個壯漢開始轉動絞盤。河灘裂開三丈寬的縫隙，露出下方銹跡斑斑的鎮(zhèn)河鐵牛。牛角上纏著歷代治河官員的尸骨，牛眼鑲嵌的夜明珠里封著未腐的童尸。

沈寧的蛟化已到脖頸，青黑鱗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。她試圖掐訣，卻發(fā)現(xiàn)鐵鏈上刻著《魯班書》里的“困龍咒“。老者踱步近前，掏出個油紙包：“你娘親的遺物，不看看？“

紙包里是半塊龍鳳玉佩，斷面處沾著黑褐色的血痂。沈寧突然頭痛欲裂，記憶如潮水涌現(xiàn)——二十年前的中秋夜，師父將這塊玉佩塞入襁褓，玉佩上的龍紋正與她此刻的鱗片紋路吻合。

河面突然沸騰，鎮(zhèn)河鐵牛發(fā)出嗡鳴。黑衣人們抬出青銅棺槨，棺內鋪著的百家被上，百家姓竟全姓劉。老者割破手腕，將血滴入棺中：“當年劉禹錫治水留下的鎮(zhèn)蛟局，今日終于要圓滿了。“

沈寧的瞳孔縮成豎線，看見河底沉著七具銅棺，每具棺頭都拴著刻滿符文的鐵鏈。最中央的銅棺突然開啟，爬出的竟是個渾身長滿魚鱗的老者，手中握著的分水刺，正是當年師父做法用的法器。

“乖徒兒，別來無恙。“魚鱗老者的聲音讓沈寧渾身劇震——這正是師父“清微真人“的聲線。他撕開胸前腐肉，露出跳動的青銅心燈：“當年借你娘親尸身養(yǎng)蛟胎，等的就是今日！“

黃河水突然倒卷，形成巨大的漩渦。沈寧的鱗片開始剝落，每片落鱗都化作符紙飄向銅棺。黑衣人們齊聲誦念《鎮(zhèn)蛟咒》，岸邊柳樹無風自燃，火焰竟是詭異的青白色。

“天地玄宗，萬炁...“沈寧強行催動金光咒，嘴角溢出的黑血卻帶著鱗片碎屑。清微真人獰笑著甩出分水刺，刺尖沾著的尸毒在空中劃出符咒：“你的生辰八字，本就是鎮(zhèn)蛟局的鑰匙！“

千鈞一發(fā)之際，骨灰壇碎片突然飛起，凝成母親虛影。她殘魂抱住青銅棺，唱起閩南《牽亡歌》：“七月半，開鬼門，囡囡莫忘回家門...“歌聲中，百家被上的絲線根根斷裂，每個線頭都涌出黑血。

沈寧趁機咬斷舌尖，精血噴在鐵鏈上。至陰之血腐蝕了困龍咒，她扯斷鐵鏈躍入河中。蛟化的身體遇水暴漲，青黑鱗片覆滿全身。河底銅棺感應到同源氣息，紛紛開啟，露出里面浸泡的七具蛟尸——正是她前七世被鎮(zhèn)殺的肉身。

“原來如此！“沈寧長嘯一聲，聲波震碎祭壇。她抓起鎮(zhèn)河鐵牛擲向清微真人，牛角穿透其胸膛的剎那，夜明珠里的童尸突然睜眼——正是二十年前被煉成燈芯的自己。

黃河眼徹底崩塌，黑衣人們慘叫著被吸入漩渦。沈寧的蛟尾掃過青銅棺，棺內嬰兒哭聲戛然而止。她伸手探入棺中，抱出的竟是個渾身符文的男嬰，心口跳動的不是心臟，而是半塊龍鳳玉佩。

晨曦刺破烏云時，沈寧跪在河灘嘔出大灘青黑血液。懷中的男嬰突然睜眼，瞳孔是和她一樣的豎眸。遠處傳來汽笛聲，劉金貴的游輪緩緩駛近，甲板上站著九個穿道袍的老者，手中都握著刻睚眥紋的法器......

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