［一］

齊霧，其實我不太喜歡這個名字，畢竟給女孩子用不太可愛。可惜我就是叫這個名。

半月前，三鑼角就說有新人要來，好像也姓齊，害我白高興好久，最后是個賣魚的，挑著籃子的婦女把菜葉上帶點黑，帶點泥的部分擇掉，隨意地扔在腳下。行人走過，地上的黑腳印又延伸了好遠。我也是怪不高興的。

“阿婆，小本生意唉，這擇那擇的，滿地臟得要死。我這兩角八分錢的生意，你也可憐一下我啦。“

“小霧啊，這就是你的問題啦，都是老客了，這一分兩分的，還計較這點，真是小氣了。你的菜有點問題，我們擇掉，不也是幫你嘛。“

我最討厭這個肥頭大耳的阿婆，不僅摳搜，一副嘴皮子還老氣得我沒話說。

“喂，死肥婆，愛買不買。再亂掉東西，小心我后面給你一腳。“賣魚的從旁邊探出個頭。

“你個新來的，喊什么喊呀，你真是一點素質都沒有啊。你這樣誰買你的魚，魚佬。“

“反正就我一家賣魚的，你敢買，我就留滿刺，卡不死你個肥頸婆。還幫你刮鱗？來個菜市，還裝什么素質，什么爛鱗爛生，泥血，發爛的，全給你留著。對面那個豬肉佬，把你擺上攤，都只有二下角那幫老媽子，會過來抽兩下，碼頭那幫爛裝工都看不上這賤貨。“

“哼，你個臭魚佬。就囂張吧，我看到時候誰買你那臭魚。“

肥婆捏著籃子，搖著她的屁股，驕橫地又從菜市走出去了。

戴眼鏡的，圍裙都沒摘的，穿著上班服的，各種人擠在攤前。我還手忙腳亂的，淺淺看了魚佬一下，果然，無賴治無賴。

沒錯，三鑼角，就是這樣一個亂糟糟的大菜市。各種各樣階層不高的普通人，還有很多無奈的人，經常擁擠在這里。我也不例外，不過，我是為了我該死的老爹，一個對我不差，但也會搞得一身債讓我們一家難受的麻煩精。

(二）

收攤時，天邊一片暈染的霞，碼頭工，菜市小販，游手好閑的人，人的影子都拉的長長的，在忙忙碌碌的水面波光里。人語嘈雜，紅紅的云燒得一片暈染，郵船的鳴笛，可以沖刷我疲倦的心情。我一個人端著鐵飯盒，晚風可以把我的頭發吹到肩后，耳目舒松，是我最喜歡的時候。

最后一班大渡船還在往來，我很向往那些坐船去遠方的人，不為什么，那些沒觸碰碰過的衣食富足，親朋言笑的物質雖然有點可恥，但能讓我滿足。

總有人會打斷我的思緒呢，魚佬挺大方地就過來跟我搭話。

（三)

“喂，你為什么叫小霧？“

“因為我名字就叫齊霧啊，你呢？““齊會．“

“土土的。““名字越賤，話的越久。“

“不幸福的話，活那么久有什么用？“

“王八不也不懂幸福，不還樂呵樂呵茍那么久。反正我愿意賣一輩子魚，也沒啥不好的，誰敢看不上我，我就罵誰。“

“嗯。你挺會罵人吧。“

“說得好像值得驕傲一樣。“

話是這么說，但我發現齊會笑得蠻得意的。

其他有關第一次聊天的細節，我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了，不過他愿意當王八是真好記。

（四）

混熟以后，我發現齊會還蠻簡單的．

雖然父母走得早，但一個人的成長，沒有對他造成太過沉重的打擊。我十六歲開始輟學，他比我還小兩歲，從小跟著別人在碼頭混，挺有點混混味兒，好像也怪不了他。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決定賣魚，可能跟他爺爺是漁民有點關系，為了多掙點，每天還有的魚，加點瘦肉，加點豬雜，我和齊會就搞起了一個生滾粥的夜宵攤。至于為什么和我合伙嘛…

實話說，他做出來的東西賣和能跟弄糊的印度咖喱PK一下．

也挺幸福的，三鑼角的菜販們都喜歡在我的攤聚聚，喝點啤酒，吃點花生閑聊下也好。

（五）

“他們說小霧你老爹能耐啦，今天跟一幫人約魚，上了條十幾斤的。“

“是啊是啊，這幾年不碰賭了，那家伙氣色都好點了。“

“人啊，還是少碰點，不能賭，好的是小霧踏實，怪能干的。“

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，知道是夸我，我也開心兩下，灶臺上，簡單的鐵鍋油氣可是滋滋的不會停下。手忙腳亂，但我也會抽身搭搭話，沒什么，我們菜販也是一家人。賣魚的那個不配，因為他從不給我幫忙，

“小霧啊，你應該現在也二十了，想找啥樣的？“發話的是肉鋪那個寶哥。人確實寶里寶氣的。

都不用思索，因為我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。

“有上進心的，能理解我的，脾氣不那么差，有點小錢就更好了。“

人堆一片都是笑聲“小霧看得透，小霧看得透啊，最后一點好。“

“齊會啊。每一點都踩不中，照著他缺點選的。“寶哥指指齊會，起哄的笑聲又響了一點。齊會喝了一小口啤酒，指著寶哥笑回去：“挺毒啊，你最好保佑你老婆現在肚子里是個女兒，不然是兒子，我見他生下來沒屁眼啊。“

“蕪湖。哇哦。“人們開始起哄，通常這樣，就能看到兩個老爺們猜拳對決或者懟瓶吹咯。

“小霧，上兩扎，算我賬上。齊會你那小刺佬兒，誰先倒誰孫子。“寶哥也是不虛他。“好嘞！“我趕緊開心地搬酒去了，越有熱鬧看，大伙越開心，我越有的掙。

“轟嘟咚轟咚轟咚轟咚…“敲桌子的聲音，在我擺攤的小巷道里回響。

微弱的路燈光下，我遠遠看著齊會那其實還看著年輕的面容像泡發一樣一點點變紅。人群的躍動，夜晚的寂靜，怎么會這么相得益彰啊。

每個夜晚，這條巷道都常有這點吵鬧，不過這也是三鑼角的生氣啊，吵鬧也可以挺好。至于對決？齊會那小廢物咋可能會贏呢。

哈哈。

（六）

算是一個機緣巧合，老爹說想跟著別人去釣釣深水一點的魚。他呀，不去干什么壞事，我自然是順著他咯。只不過齊會那家伙趁機搭上話，就拉著我們去他爺爺的船那玩個一天。

勉為其難的答應了，我可沒多高興。

畢竟，誰也不知道那次臺風，會改變我人生所有的軌跡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