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開篇詩】

琉璃盞映鸞凰影，冰裂紋藏魍魎聲。

朱門繡戶春常在，哪知秋霜夜夜生。

一、九鸞銜珠照華堂

金陵城三月三，衛(wèi)國公府門前車馬如流，十二扇朱漆銅釘大門次第敞開，露出當中照壁上女帝親題的“忠勇傳家“四字鎏金匾額。薛家老太君王氏端坐在正廳紫檀雕壽字紋羅漢床上，手中摩挲著女帝賜下的九鸞銜珠赤金累絲屏風，十二盞琉璃宮燈將滿室照得通明，卻照不透她眼底那抹揮之不去的陰翳。

“圣上賜的這屏風，倒比去年老太君壽辰那架翡翠滴翠的更貴重些。“大管家薛福躬身奉上熱茶，眼角余光瞥見屏風上九只金鸞的眼睛皆以東珠點睛，在燭火下流轉(zhuǎn)著幽光。

老太君輕嗤一聲，金護甲劃過鸞鳥尾羽：“貴重？你瞧那最末尾的鸞鳥，左翅上可缺了根翎毛？“薛福定睛一看，果見第九只金鸞翅膀處有道極細的焊痕，若不細看竟與周圍紋路渾然一體。

正說著，門外忽傳來環(huán)佩叮咚。但見二十四名穿茜紅襖裙的丫鬟引著三位皇子并宗室女眷魚貫而入，當先那位穿玄色織金蟒袍的，正是三皇子君珩。他目光在屏風上略一停留，唇角揚起個似有若無的笑：“薛家好福氣，這屏風上的冰裂紋，倒與孤王宮中那架前朝遺物如出一轍。“

二、玉笛暗飛驚鴻影

后園戲臺已搭起，十二名樂工執(zhí)簫抱琴候在朱紅欄桿外。薛家大姑娘薛瑾著一襲月白箭袖錦袍，烏發(fā)以青玉簪束起，正與幾位宗室女郎說著鹽道新政，忽聽得西邊水榭傳來清越笛聲。

“這是《鷓鴣飛》的調(diào)子。“穿茜素紅襦裙的鎮(zhèn)國將軍之女笑道，“倒比宮中樂師吹得還有韻味。“

薛瑾抬眼望去，但見水榭紗簾被春風吹得翻飛，隱約露出個頎長身影。那人手持碧玉笛，腕間銀鐲隨動作輕響，笛聲忽轉(zhuǎn)急促，如驚鴻掠影穿云而去。她正待細看，忽覺袖口被人輕輕扯動。

“長姐快看！“七姑娘薛瑤拽著她衣袖直跺腳，“三皇子往咱們這邊來了！“

話音未落，君珩已踱至近前。他手中把玩著個錯金螭紋香囊，目光卻落在薛瑾腰間懸著的錯銀九節(jié)鞭上：“薛大姑娘好興致，今日老太君壽宴，竟帶著兵刃赴宴。“

“殿下說笑了。“薛瑾不卑不亢地行禮，“這鞭子是先母遺物，臣女片刻不敢離身。“說著伸手去解香囊系帶，銀絲纏就的結(jié)扣卻不知怎的纏住了玉帶鉤。

君珩忽然俯身，兩人呼吸近在咫尺。薛瑾嗅到他袖中沉水香混著淡淡墨味，正要后退，卻見他指尖輕挑，那香囊已落入他掌中：“孤王替姑娘解這死結(jié)。“

三、男兒作賦諷時事

前廳觥籌交錯時，后園水閣正上演另一出好戲。薛家二姑娘薛琳著一身雨過天青男裝，手持象牙骨折扇，正與幾位世家公子哥兒談笑風生。她生得眉眼如畫，偏要在鬢邊簪朵紅絨球，愈發(fā)顯得雌雄莫辨。

“諸位且聽我這《男德賦》新篇。“薛琳將折扇往石桌上一拍，驚得滿池錦鯉四散，“……昔者周公制禮，男子居于內(nèi)闈，三從四德猶未足，更須七出之條謹記心……“

話音未落，忽聽得“咔嚓“一聲脆響。眾人轉(zhuǎn)頭，見三皇子君珩正捏著個冰裂紋茶盞，裂紋已蔓延至杯口：“薛二姑娘好文采，只是這'七出之條'，怕是該改作'七入之條'才合時宜。“

薛琳臉色微變，正要反駁，忽聽得前廳傳來喧嘩。但見老太君拄著龍頭杖疾步而來，手中九鸞屏風重重杵地：“好個薛家！好個衛(wèi)國公府！“

四、琉璃盞碎照無常

原來適才宴至酣處，薛家旁支的醉漢薛貴竟將酒潑在了屏風上。那東珠遇酒即溶，第九只金鸞的左眼登時陷下去個黑洞。老太君正要發(fā)作，忽見三皇子君珩伸手觸碰屏風。

“老太君且看。“他指尖拂過冰裂紋，裂紋竟?jié)u漸滲出朱砂色，“這屏風內(nèi)里，似乎另有乾坤。“

薛瑾心頭劇震，這冰裂紋的制法，分明與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那本《天工開物》殘頁所載相同！正要細看，忽聽得“嘩啦“一聲，整架屏風竟從中裂開，露出后面斑駁的舊墻。

墻縫里塞著半幅泛黃畫卷，畫中女子鳳冠霞帔，懷中抱著個襁褓，襁褓上赫然繡著九鸞銜珠紋樣。老太君見狀，手中龍頭杖“當啷“落地，金鑲玉的杖頭滾到薛瑾腳邊。

“這是……先帝在時的淑懿皇后！“不知誰喊了一聲。薛琳卻盯著畫卷角落的蠅頭小楷輕念：“壬寅年秋，薛氏女代嫁……“

話音未落，一陣穿堂風卷過，畫卷倏地燃起幽藍火光。薛瑾本能地撲去搶救，卻被三皇子拽住手腕。但見火光中隱約浮現(xiàn)兩行朱批：

“玉山將傾非一日，白骨為梯筑新臺。“

**章回詩】

琉璃易碎情難碎，冰紋暗藏血色紋。

千秋宴罷笙歌散，誰見朱門染暮云。

（本章伏筆：1.薛瑾生母遺物《天工開物》與屏風工藝關聯(lián)；2.淑懿皇后畫像暗示薛家與皇室秘辛；3.薛琳念出的殘句指向三十年前代嫁疑云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