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銀杏葉鋪滿窗臺時，姚南喬盯著手機里許知言三天前更新的朋友圈——一張空蕩的房間照片，配文只有兩個句號。她咬著吸管攪動奶茶，屏幕上突然彈出銀行到賬提醒，那串熟悉的數字是她寄去的慰問金，又被原封不動退了回來。

“喂？許知言？“視頻通話接通的瞬間，姚南喬差點打翻手邊的馬克杯。鏡頭里的男人裹著件不合身的灰色衛衣，下巴上的胡茬已經長得遮住半張臉，背景是凌亂的書架和堆積如山的泡面盒。

“我準備成立工作室了。“她故意把語氣說得輕快，指甲在鍵盤上敲出噠噠聲，“急需一個全能助理，工資翻倍，包五險一金，還附贈老板娘私人導游帶你去看海。“

許知言垂眸的瞬間，助聽器在臺燈下閃過冷光。他想起母親臨終前塞在他手里的紙條，想起酒桌上父親油膩的笑臉，喉結滾動著擠出幾個字：“謝謝，我想出去走走。“

掛斷電話的剎那，姚南喬對著黑屏的手機跺腳。她當然知道這是許知言的體面，就像他永遠不肯承認那些深夜通話里，自己強撐的笑意有多疲憊。指尖在對話框反復輸入又刪除，最后只發了句：“周末老時間，峽谷等你帶我復仇。“

北風裹挾著雪粒子撲在臉上時，許知言站在北方小城的懸崖邊。海浪拍打著礁石，助聽器里傳來的轟鳴讓他想起化療室的儀器聲。他掏出母親的照片，塑料膜上還沾著那天做月餅時的面粉：“媽，我們一起來聽大海的聲音了。“

手機在風衣口袋震動時，他正抬起腳，鞋底的積雪簌簌掉落。姚南喬的頭像在屏幕上跳躍，接通瞬間就是機關槍般的抱怨：“許知言你知道嗎？我那個甲方簡直是個變態！非要把LOGO改成五彩斑斕的黑......“

她突然頓住。鏡頭里的男人嘴唇凍得發紫，身后是翻涌的浪濤和陰云密布的天空。“你在哪？“姚南喬的聲音陡然拔高，“把攝像頭轉過去！“

當嶙峋的礁石出現在畫面里時，她的心跳幾乎停了。“許知言你瘋了？！“手機貼著耳邊發燙，她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，“阿姨要是知道你這樣，她在天上能安心嗎？你以為死了就能解脫？我告訴你，你要是敢死，我就......我就把你的游戲賬號毀到連骨灰都不剩！“

懸崖邊的雪突然下得急了。許知言看著手機里姚南喬漲紅的臉，她鼻尖沁著細汗，發梢亂糟糟地翹著，卻像團滾燙的火焰灼燒著他結冰的心臟。記憶突然閃回無數個深夜，她舉著手機陪他打游戲，聲音里帶著困意卻依然興奮地喊著“大佬救我“。

“回來做我助理。“姚南喬的語氣軟下來，眼眶卻紅了，“算我求你，我真的很需要你。你要是不在峽谷保護我，我馬上就要被小學生虐哭了......“

海風卷著雪粒撲在臉上，許知言彎腰撿起被風吹落的母親照片。照片里的女人笑著，眼角的皺紋里盛滿陽光。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混著海浪：“機票錢，報銷嗎？“

姚南喬破涕為笑的瞬間，懸崖下的巨浪轟然拍碎在礁石上。這場跨越千里的救贖，終于在風雪交加的海邊，迎來了第一縷曙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