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六月的陽光裹挾著熱浪,唐羽站在綜藝錄制別墅的雕花鐵門前,指節(jié)懸在門鈴按鈕上方遲遲不敢按下。手機屏幕突然亮起,工作群里跳出制片人的催促:“唐老師到哪兒了?其他嘉賓都到齊了!”
她深吸一口氣按下門鈴,金屬雕花門板緩緩向兩側滑開的瞬間,蟬鳴聲混著薄荷香撲面而來。穿過爬滿薔薇的回廊,落地窗外晃動著幾抹人影,其中一道頎長身影背對著她,西裝革履的背影讓唐羽呼吸一滯——黑色襯衫領口微敞,后頸那顆朱砂痣在陽光下若隱若現。
“唐老師!”節(jié)目組導演舉著對講機快步迎上來,“可算把您盼來了!來,我給大家介紹下——”
隨著導演的聲音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。唐羽攥緊帆布包帶,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。當視線對上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時,她仿佛跌進時光隧道,十七歲那年的蟬鳴與眼前的熱浪重疊在一起。蔣衫倚在真皮沙發(fā)扶手上,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指轉著鋼筆,鏡片后的目光像是裹著層霧,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。
“這位是新銳漫畫家唐羽老師,代表作《月光標本》相信大家都看過!”導演熱情洋溢的介紹被唐羽自動過濾。她看見蔣衫喉結動了動,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弧度,和當年在教室后門偷看她時如出一轍。
“哇!是唐老師!我超喜歡你畫的分鏡!”扎著雙馬尾的林小滿從沙發(fā)上蹦起來,胸前的兔子胸針跟著晃動,“我和明煦拍MV的時候還參考過您的光影設計呢!”
站在她身邊的顧明煦推了推金絲眼鏡,溫文爾雅地微笑:“確實驚艷,尤其是《月光標本》里男女主重逢那頁,情感張力表現得淋漓盡致。”
唐羽禮貌道謝,余光瞥見蔣衫將鋼筆重重拍在茶幾上。水晶杯里的冰塊碰撞出清脆聲響,他端起威士忌輕抿一口:“唐老師的才華確實難得,不過聽說您之前從不參加綜藝?”
話里藏刀的試探讓空氣瞬間凝固。唐羽垂眸掩飾眼底翻涌的情緒,當年高考后不告而別的事像根刺扎在心頭。她剛要開口,斜刺里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柯基腦袋,吐著舌頭往她手上蹭。
“別介意,蔣總這人說話就這樣。”寵物醫(yī)院院長林野笑著解圍,懷里還抱著只布偶貓,“自我介紹下,我是林野,這是我?guī)淼摹钨e’糯米和丸子。”
設計師沈知夏跟著站起身,淡藍色襯衫袖口露出精致的紋身:“我和林野是鄰居,這次被他硬拉來湊數。”她眨眨眼,“不過能見到唐老師本人,感覺值回票價了。”
插畫師陳敘白抱著數位板靦腆一笑:“我是您的忠實粉絲,家里收藏了全套簽名畫冊。”健身教練陸星遙則大大咧咧比了個肌肉:“我負責守護大家的安全!”
歡聲笑語中,唐羽漸漸放松下來。導演舉起喇叭宣布規(guī)則:“接下來兩周,各位將以兩兩一組的形式完成戀愛任務,最終由觀眾投票選出‘最佳CP’!現在請抽取搭檔——”
彩色乒乓球從透明箱里滾出來的瞬間,唐羽盯著掌心印著“1”的球,聽見蔣衫輕笑出聲。他慢條斯理展開紙條,黑色鋼筆字在陽光下格外刺眼:“真巧,我也是1號。”
別墅二樓的露臺飄來咸腥海風,唐羽抱著速寫本躲在這里透氣。夕陽將海面染成琥珀色,她剛勾勒出海岸線的輪廓,身后傳來皮鞋踏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響。
“還是喜歡畫風景?”蔣衫倚著欄桿,指間夾著的香煙明明滅滅。唐羽聞到熟悉的松木香水味,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。
“蔣總不是最討厭我畫這些不務正業(yè)的東西?”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,語氣里的刺連自己都嚇一跳。記憶里高三那年,她在課本上涂鴉被蔣衫發(fā)現,他冷著臉說“這種東西能當飯吃?”的場景歷歷在目。
蔣衫掐滅香煙,喉結滾動了兩下:“當年……”
“導演叫集合了!”沈知夏的聲音突然從樓梯口傳來。唐羽如蒙大赦,抓起速寫本就往屋里跑,沒看見蔣衫攥緊欄桿的手,指節(jié)泛白得幾乎透明。
晚餐是露天BBQ,節(jié)目組故意安排情侶座位。唐羽盯著面前滋滋冒油的牛排,聽見對面的林小滿和顧明煦正討論新歌。斜對面,林野正耐心地給沈知夏剝蝦,糯米蹲在腳邊眼巴巴望著。
“吃這個。”烤得金黃的秋刀魚突然出現在餐盤里,蔣衫用公筷又夾了塊蘆筍放在她碗里,“你胃不好,別吃太辣。”
唐羽握著刀叉的手頓住。這些私密的小習慣,他居然還記得。記憶突然閃回高三體育課,她因為低血糖暈倒在跑道上,醒來時看見蔣衫冷著臉把溫熱的葡萄糖塞進她手里,嘴里還嘟囔著“真麻煩”。
“聽說唐老師最近在畫都市情感題材?”蔣衫突然開口,紅酒在高腳杯里晃出漣漪,“巧了,我公司剛簽了個戀愛綜藝的影視改編權。”
唐羽抬眼,正對上他鏡片后晦暗不明的目光。他故意把“戀愛”二字咬得很重,像是某種隱秘的挑釁。不等她回答,導演舉著攝像機湊過來:“蔣總和唐老師這是在聊工作?不如給觀眾分享下你們的初印象?”
蔣衫轉動著酒杯,嘴角勾起危險的弧度:“第一次見唐老師,是在高二的美術教室。她趴在窗臺上畫晚霞,陽光把睫毛染成金色,”他頓了頓,在鏡頭拍不到的桌下,皮鞋輕輕蹭過唐羽的帆布鞋,“我當時就想,怎么會有人把不務正業(yè)做得這么好看。”
唐羽的耳垂瞬間燒起來。這話聽起來像是調侃,只有她知道,當年那個總說她“不務正業(yè)”的男生,曾偷偷把她的畫稿藏在課桌最深處。
夜幕降臨,節(jié)目組宣布第一個任務:情侶共繪一幅畫。唐羽跟著蔣衫走進畫室,顏料的氣息混著他身上的雪松味,讓她有些頭暈。
“想畫什么?”蔣衫卷起襯衫袖口,露出小臂流暢的肌肉線條。唐羽盯著他腕間的機械表,那是她送他的十八歲生日禮物。
“就畫窗外的夜景吧。”她打開速寫本,卻發(fā)現紙張邊緣貼著張泛黃的便利貼,稚嫩的字跡寫著:“蔣衫是大笨蛋!”——那是高三她偷偷寫在他課桌上的。
蔣衫突然傾身過來,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:“唐羽,”他的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,“這次換我先開口,好不好?”
窗外,煙花在夜空中炸開絢麗的花火,將畫室染成一片緋色。唐羽握著畫筆的手微微顫抖,在畫紙上落下第一道筆觸。她不知道這場重逢是命運的補償還是懲罰,但此刻,她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,和十七歲那年如出一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