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季的雨說來就來，傍晚時分，烏云像打翻的墨汁般壓向別墅。唐羽站在露臺收畫具，豆大的雨點突然砸在調色盤上，暈開的鈷藍色在瓷面蜿蜒成河。“快進來！”蔣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，西裝外套已經罩在她肩頭，“天氣預報說有雷暴紅色預警。”

話音未落，落地窗突然被狂風拍得嗡嗡作響。林小滿抱著兔子玩偶沖進客廳，粉色發箍歪在頭頂：“明煦哥！我的草莓發卡被吹跑了！”顧明煦伸手替她扶正發箍，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溫柔：“明天陪你去買十個。”

陸星遙晃著手里的啤酒罐湊過來，健身服還沾著下午打籃球的汗水：“要不玩點刺激的？真心話大冒險升級版！”他抖了抖從儲物間翻出的玻璃罐，“寫問題的紙條扔進罐里，抽到什么答什么！”

陳敘白立刻掏出數位板：“我負責記錄名場面！說不定能畫成連載漫畫。”他話音剛落，沈知夏抱著布偶貓從樓梯走下，林野默默把防滑墊鋪在她腳下——這個小動作讓唐羽想起白天在救助站，他偷偷往她口袋塞的潤喉糖。

“我先來！”林小滿踮著腳攪動玻璃罐，抽出紙條時眼睛發亮，“如果能回到過去，最想改變的事？”她托著下巴思考，兔子玩偶的長耳朵垂在肩頭：“嗯......想告訴十七歲的自己，別害怕在舞臺上唱歌！”

顧明煦望著她的側臉輕笑，喉結動了動卻沒說話。唐羽注意到他無名指上戴著枚素圈戒指，和林小滿手機鏈上的銀色圓環款式相似。

“該我了！”陸星遙抽出紙條后突然僵住，耳尖泛紅。陳敘白伸長脖子偷看，突然爆笑出聲：“救命！問題是‘第一次心動的瞬間’！”

客廳突然安靜下來。陸星遙灌了口啤酒，喉結滾動：“高三運動會，我在跑道上摔倒，有個人蹲下來給我遞紙巾。”他的聲音越來越小，“陽光照在她的馬尾辮上，像一束光。”

沈知夏喂貓的動作頓了頓，懷里的布偶貓不滿地叫了一聲。林野握著茶杯的手收緊，骨節泛白。唐羽想起蘇州旅行時，陸星遙總偷偷往沈知夏碗里夾她愛吃的蝦仁。

“蔣總來一個！”林小滿突然起哄。蔣衫抽出紙條時，唐羽看見他指尖微微發顫。“如果沒有參加這個綜藝，現在會在做什么？”他念出問題，目光穿過落地窗，落在雨幕中的旋轉木馬，“大概還在開不完的會議里，對著電腦屏幕，后悔為什么當初沒有勇氣......”

他的聲音被雷聲吞沒。唐羽感覺心跳漏了一拍，想起小島上被暴雨打斷的告白。蔣衫轉頭看她時，眼神里藏著未說出口的千言萬語。

輪到沈知夏時，她抽出的紙條讓空氣瞬間凝固：“有沒有過差點說出口的告白？”林野猛地抬頭，茶杯里的水晃出漣漪。沈知夏撫摸貓咪的手停在半空，聲音輕得像怕驚醒夢境：“有次在寵物醫院值夜班，他給我帶了宵夜。消毒水味道很濃，但我記得他說‘知夏，你別太累’。那時候......”

“轟隆隆！”炸雷響起，別墅突然陷入黑暗。尖叫聲中，唐羽被熟悉的雪松氣息包裹。蔣衫的手臂穩穩圈住她的腰：“別怕，我在。”應急燈亮起的瞬間，她看見林野下意識擋在沈知夏身前，而陸星遙攥著啤酒罐的手青筋暴起。

“要不講鬼故事？”陳敘白的聲音打破尷尬。他推了推眼鏡，數位板映出詭異的光影：“我聽說這棟別墅以前......”

“啊！”林小滿突然尖叫，抱著顧明煦不撒手，“我不要聽！”顧明煦輕輕拍著她的背，在她耳邊低語：“不怕，我保護你。”

唐羽摸著黑找到手機電筒，光束掃過眾人時，發現林野和沈知夏坐在角落的沙發上。布偶貓窩在沈知夏腿上，而林野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白大褂口袋——那里露出半截褪色的貓薄荷棒棒糖包裝紙，和沈知夏鑰匙扣上的裝飾一模一樣。

“玩點別的吧！”陸星遙突然站起來，帶起的風掀翻了桌上的紙條。“成語接龍！接不上的罰喝苦瓜汁！”他舉起從廚房翻出的特制飲品，綠油油的液體在玻璃杯里晃蕩。

“我先來！一帆風順！”林小滿搶著說。

“順手牽羊！”顧明煦立刻接道。

“羊入虎口！”陳敘白推了推眼鏡。

輪到沈知夏時，她盯著跳動的燭光，輕聲說：“口是心非。”林野低頭笑了，笑容里藏著苦澀與釋然。唐羽突然想起救助站的午后，沈知夏給受傷的小貓換藥，林野在一旁哼著跑調的歌哄貓——那時陽光透過窗戶，把兩人的影子疊成一幅畫。

暴雨敲打玻璃的聲音漸漸小了，蔣衫不知何時拿來毛毯，輕輕披在唐羽肩上。他的手指擦過她的發絲：“冷不冷？我去煮姜茶。”轉身時，唐羽看見他口袋里露出半截素描紙，邊緣畫著戴著草莓發圈的女孩。

“我幫你！”她跟著起身，在廚房撞見正在找冰糖的林野。沈知夏站在他身后，指著櫥柜第三層：“紅糖在左邊，姜在保鮮盒......”兩人同時伸手，指尖相觸的瞬間又慌忙分開。

唐羽裝作沒看見，低頭切姜片。水流聲中，她聽見林野說：“知夏，其實那天在倉庫......”話沒說完，陸星遙的大嗓門從客廳傳來：“姜茶好了沒？陳敘白輸了！要喝苦瓜汁！”

重新回到客廳時，陳敘白皺著眉灌下苦瓜汁，陸星遙笑得上氣不接下氣，林小滿舉著手機在拍“罪證”，顧明煦默默遞來紙巾。而沈知夏和林野隔著半米距離坐下，中間放著布偶貓的貓窩——像一道無形的屏障，又像某種微妙的守護。

雨停了，月光從云層縫隙漏下。唐羽站在露臺，望著遠處重新亮起的旋轉木馬。蔣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：“在想什么？”

“在想......”她轉身時，發現他手里拿著張濕透的紙條，正是自己白天被風吹走的畫稿，“在想有些話，大概就像今晚的雨，來得急，去得也急，但總會留下痕跡。”

蔣衫伸手將她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后，指尖停留在她發燙的耳垂：“那我希望，以后的每一句話，都能趕在晴天說給你聽。”

屋內傳來眾人的笑鬧聲，林小滿在喊著要玩“誰是臥底”，陸星遙在和陳敘白爭論詞語設定。唐羽靠在蔣衫懷里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。有些心事不必說破，就像沈知夏藏在袖口的藤蔓紋身，林野口袋里的貓薄荷糖，在歲月里慢慢生長成溫柔的模樣。

而這個暴雨夜的真心話，如同被沖進海里的漂流瓶，帶著未竟的告白與隱秘的心動，隨著潮汐，流向未知卻充滿期待的遠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