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的老洋房在暮色中沉靜而立,爬滿紫藤的露臺上,唐羽支起畫架,炭筆在素描紙上沙沙游走。晚風掠過她垂落的發絲,將遠處淮海路的霓虹燈火揉碎成點點光斑。畫布上,蔣衫低頭審閱文件的側影逐漸清晰,他微蹙的眉峰、挺直的鼻梁,甚至西裝領口處若隱若現的銀色領帶夾,都在她筆下栩栩如生。
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,帶著沉穩而規律的節奏。雪松混著咖啡香的氣息將她籠罩,蔣衫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她肩頭,解開的領帶隨意搭在頸間,露出襯衫最上方兩顆松開的紐扣,袖扣還沾著會議記錄的藍墨水痕跡。“又偷偷畫我?”他的聲音帶著笑意,溫熱的呼吸拂過她泛紅的耳尖,將一塊溫熱的栗子蛋糕放在畫架旁的圓桌上。蛋糕表面灑滿糖霜,點綴著新鮮的草莓,與唐羽腳踝上的草莓鈴鐺腳鏈遙相呼應。
唐羽微微側頭,瞥見他公文包側袋露出半截素描本——正是她遺落在工作室的手稿,邊角還別著褪色的草莓貼紙。那是他們確定關系那天,她隨手從筆記本上撕下的一頁,畫上了兩個牽著手的卡通小人。回憶如潮水般涌來,她的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微笑。
手機在這時震動,屏幕亮起母親的視頻通話請求。唐羽慌忙擋住畫紙,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。畫面里,母親身著香奈兒套裝,戴著珍珠項鏈,背景是巴黎盧浮宮宏偉的穹頂。“小羽,我和你爸后天回國。”母親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,“趙曦老師也一起來,他剛拿下國際藝術雙年展金獎,這次特意空出時間,說要好好指導你。”
蔣衫原本溫柔的眼神瞬間變得凝重,手指不自覺地收緊,放在桌上的咖啡杯被碰倒,深色的液體在木質地板上暈開,如同一片小小的烏云。唐羽看著母親身后趙曦揮毫作畫的側影,記憶如尖銳的刺,扎進心底最柔軟的角落。十二歲那年,父親將她偷偷畫的漫畫本扔進壁爐,火苗吞噬紙張的瞬間,她聽見父親說:“學趙老師畫油畫才有出息”;十五歲生日,趙曦送她的第一套油彩,至今鎖在畫室抽屜深處,早已干涸。
兩天后的浦東機場VIP通道,冷氣開得很足,唐羽卻感覺手心冒汗。她緊緊攥著蔣衫的西裝下擺,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。蔣衫特意別上她送的草莓胸針,在接機人群中格外醒目,卻也像一個靶子,吸引著無數目光。
母親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走來,香奈兒套裝的裙擺掃過唐羽的小腿,指尖帶著常年握畫筆的薄繭,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臂:“和商人混在一起,能有什么前途?看看你現在,參加什么戀愛綜藝,像話嗎?”
趙曦放下行李箱,白襯衫袖口沾著未干的鈷藍色顏料,那是他最愛的顏色,也是他畫作中最常出現的色調。他推了推金絲眼鏡,鏡片后的目光讓人捉摸不透,隨后舉起一個精致的定制畫箱:“小羽,佛羅倫薩美院的推薦信我帶來了。”畫箱里整齊碼著限量版畫筆,最上層壓著她十七歲時被父親沒收的漫畫原稿,紙張邊緣已經泛黃,卻保存得完好無損。
“媽,蔣衫是......”唐羽剛想開口介紹,卻被父親重重的拐杖聲打斷。檀木杖頭敲擊在大理石地面上,發出沉悶的聲響,仿佛敲在她的心上:“看看人家趙老師,年紀輕輕就辦過個展,作品被各大美術館收藏。你在綜藝里拋頭露面,像什么樣子!趕緊退出節目,跟趙老師去深造!”
蔣衫突然上前半步,西裝下擺掃過唐羽顫抖的指尖,他的氣場沉穩而強大,與平時面對唐羽時的溫柔判若兩人:“伯父伯母,唐羽畫《月光標本》時,連續三個月每天只睡四小時。她的分鏡草稿鋪滿整個工作室,連膠帶都沾著顏料。”他從公文包取出一本泛黃的策劃案,邊角密密麻麻寫滿批注,有些地方還貼著便簽,上面是唐羽隨手寫下的靈感,“這些,趙先生見過嗎?”
趙曦推了推眼鏡,鏡片反光遮住眼底情緒,他翻開隨身畫冊,最新一頁是臨摹唐羽未完成的《草莓星云》,卻將畫面中的主角換成了一位身穿油畫袍的女子,背景也變成了傳統的油畫風格:“藝術需要純粹的環境。唐小姐跟著我,才能真正發揮天賦。商業漫畫不過是快餐文化,難登大雅之堂。”
當晚,唐羽蜷縮在畫室的地板上,四周堆滿了畫稿和漫畫分鏡。月光透過百葉窗,在地面投下鋒利的條紋,仿佛將她的內心也割裂成無數碎片。手機不斷震動,母親發來數十條語音,每條都帶著恨鐵不成鋼的語氣:“趙老師愿意收你為徒,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機會”“退出綜藝,別耽誤人家前程”“你要是再執迷不悟,就別認我們了”。
而蔣衫的消息卻只有一張照片——他辦公室的落地窗貼滿便簽,寫著“唐羽喜歡的畫展檔期”“草莓蛋糕配方改良版”“漫畫創作靈感記錄”,每一張便簽都承載著他對她的關注與愛意。
閣樓突然傳來腳步聲,樓梯發出輕微的吱呀聲。蔣衫抱著她遺落的漫畫原稿出現,發梢還沾著細雨,顯然是匆匆趕來。他在她身邊坐下,將畫稿輕輕放在膝頭,翻開泛黃的紙頁:“你十六歲在課桌下畫的《霸道總裁愛上漫畫家》,我偷偷藏了七年。”紙頁間,夾著他們高中時的合影,背景是被夕陽染紅的美術教室,照片里的唐羽笑得燦爛,蔣衫則紅著臉看向別處。
唐羽望著窗外的霓虹,想起白天趙曦說“商業漫畫登不了大雅之堂”,想起父母眼中對她“不成器”的失望。而蔣衫卻曾在她熬夜趕稿時,默默調整臺燈角度,生怕燈光刺眼;在她被退稿時,跑遍全城買下書店所有滯銷漫畫,只為讓她知道有人欣賞她的作品。
“我不想再被定義成‘該畫什么’的畫家。”她的聲音帶著哭腔,這么多年的委屈與不甘終于爆發,“我想畫真實的愛情,畫有煙火氣的故事,畫那些被人忽視卻同樣珍貴的瞬間。”
蔣衫的手臂環住她顫抖的肩膀,將她緊緊擁入懷中,體溫透過襯衫傳來,給她無盡的安全感:“明天,我陪你去見伯父伯母。”他低頭吻去她睫毛上的淚珠,溫柔而堅定地說,“我們的故事,不該由別人執筆。無論發生什么,我都會站在你身邊。”
畫室角落,未完成的《草莓星空》在月光下泛著微光,那是她以蔣衫為靈感創作的作品。唐羽握緊蔣衫的手,突然明白,真正的藝術自由,或許就藏在那些被否定卻依然堅持的熱愛里,藏在愿意與她并肩對抗世界的溫暖掌心里。而這一次,她不再退縮,她要為自己的熱愛和愛情,奮力一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