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棟扯下面罩，吐出嘴里的棗核。
“宋知星，既然你知道我是誰，還敢順著我的計劃走？還是說，你在賭我不會殺你？”
褚鴻雁滿臉不敢置信，恍惚間，記憶中溫文爾雅，豪氣云天的夫君，和眼前的殺手頭領重合在一起。
一時間，褚鴻雁眼眶紅了。
“文良。”
褚鴻雁喉頭有些哽咽，帶著點哭腔。
于棟看都沒看褚鴻雁一眼，只是饒有興趣的盯著褚鴻雁背后的宋知星。
褚鴻雁心碎了，夢也碎了。
宋知星搖了搖頭，眺望著遠方京都都城的輪廓。
“我給你講個故事吧。”
于棟臉色大變，揮手示意殺手們馬上動手。
于棟知道，這個故事一定涉及圣上為什么一定要殺宋知星，他不敢聽。
————
京都，大梁朝的核心之地。
上清殿，批閱完奏折的梁景帝在這邊休息。
“太后駕到。”
一位穿戴雍容的婦人緩步進入上清殿。
“賜座。”
一只手撐著臉頰，倚著小桌，斜倚在坐榻上的梁景帝輕輕開口，閉目養神，眼睛都沒睜開。
熙太后坐下后，大太監知道梁景帝的習慣，領著太監和宮女出了上清殿，關上了門。
看著梁景帝，熙太后神色晦暗難明。
熙太后一共為先帝育有兩兒一女，誰也沒想到，自己這個小兒子居然不聲不響的奪得了大位。
從小，梁景帝就和熙太后不親近。在眾多皇子中，梁景帝也并不是最出挑的那一個。
說到出挑，先帝的胞姐，梁景帝的姑姑，宋知星，應該是最出挑的那一個吧。
“朕今日想起些往事來，數來數去，整個宮里，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，似乎也只能給你講講了。”
梁景帝溫和的嗓音響起，打斷了熙太后的思緒。
熙太后并不接話，她了解她這個小兒子，他想說的話，誰也堵不住他的嘴，他不想說的話，誰也撬不開他的嘴。
靜靜等著就好。
梁景帝今年已經五十歲了，即位也快三十年了，即便是注意休息，保養身體，但是難免勞心勞力，反而看上去有點像六七十歲的老頭。
反而是坐在他對面的熙太后，可能是歲月不敗美人吧，除了眼角和額頭幾縷皺紋，面相看上去竟比梁景帝年輕的多。
“在這個宮里，你們都有家人，有親眷，只有朕是孤身一人。”
梁景帝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，熙太后雖然疑惑，但是她知道，即便是問了，這個小兒子也不會跟她解釋什么，靜靜聽著就好。
“從前，有一對姐弟。
“姐姐很聰明，從小就展現出不同常人的天賦。
“琴棋書畫，禮樂騎射，同齡人中，別說旗鼓相當了，就是能追上她一星半點的，都可被冠以才子之名。
“她的弟弟，仰慕，并嫉妒著。
“從小，他聽到最多的評價便是，今日你姐姐又寫了一篇傳世佳作，今日你姐姐又騎獵了一頭猛虎，今日你姐姐對朝政又提出了幾項鞭辟入里的見解和對策。
“他聽著這些話長大的。
“他沒有名字，別人稱呼他都是叫他那誰的弟弟。
“他一直活在他姐姐的影子下。”
梁景帝站起身來，緩緩步行到熙太后面前。雖然看上去是個疲憊的老人，半瞇著的眼中，盡是掩蓋不住的帝王之氣。
“你猜，他叫什么名字？”
熙太后被梁景帝看的有些發毛，她心里已經隱隱有一個猜測，但她不確定該不該回答這個問題，因為這個問題，可能很致命。
梁景帝似乎看穿了熙太后的內心想法，并沒有繼續追問，轉身踱步到了桌前，倒了一杯茶。
“你沒猜錯，他叫宋知陽，他是大梁朝的先帝，你的陛下，我的父親。
“他是，宋知星的弟弟。”
————
“陛下有令！放她倆離開！”
殺手們正欲上前殺死褚鴻雁和宋老夫人，卻聽外圍傳來一聲大吼。
一名身著虎頭鎧的將領騎馬沖入包圍圈，一隊騎馬的帶甲軍卒整齊劃一的跟在他身后。
“王統領？”
于棟看著領軍將領，他認識。王允河，京都禁衛軍統領，只聽從陛下的調令。
眼看著就要解決宋老夫人了，陛下這又是哪一出？
王允河騎著馬，停在褚鴻雁幾步遠的地方，打量了一番這位女俠，而后視線越過褚鴻雁，看著她身后的宋老夫人。
“吳霜佩，你是真不怕死？敢替宋知星進京？”
一語落地，褚鴻雁滿臉不可置信的回頭，看著她盡力保護了一路的宋老夫人。
于棟眉頭也皺起，但很快舒展開，自言自語道。
“是了，一個快三十年沒露面的人，除了輔國公府的人，京都已經忘記宋知星到底長什么樣子了。”
吳霜佩譏笑了一聲。
“傻了吧，知星從來就沒打算來京都，只是全天下都想她來，皇帝也想她來，那我就來咯。”
————
“朕也是剛剛才猜到，她沒打算來京都。”
梁景帝目光有些惆悵，又像是有些釋懷，更多的，是恨。
“早朝過后，于燼舟過來稟報說，他兒子于棟已經騙過了所有人，安排褚鴻雁一個人護送宋知星走小路，到時候于棟會親自帶人去截殺。
“于燼舟說完，朕就知道了，她沒來。
“她是宋知星，這么簡單又蹩腳的計策，那群江湖莽夫或許會上當，她會不知道于棟是誰的兒子嗎？
“于燼舟也發現了問題，讓我恕罪。
“我下令王允河去接于棟，人要是已經殺了，那便就地埋了。人要是沒死，放了就行。
“你是不是也很好奇，朕為什么一定要殺宋知星？”
梁景帝話題一轉，熙太后心頭卻是狠狠的一顫。
因為，她想起了一個很久，很久之前，只在宮里小范圍流傳了很短一段時間的傳聞。
不，那不是傳聞，那是誰敢訴諸于口便會死的禁忌。
熙太后一下子跪倒在地。
“陛下，饒了我，饒了我，我不聽了，我不聽了！”
梁景帝慢步走到熙太后身前，面無表情，只是看著跪在地上，不停磕頭的熙太后，如同看著一具尸體。
緩緩開口。
“因為朕，
“是宋知陽強暴宋知星而生下的孽種。
“她是朕的母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