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春風(fēng),長安城門口的官道兩旁楊柳依依,綠樹成蔭,每到這個時節(jié),出城踏青的馬車便會排起長隊。
林昭此時便在踏青長隊的一輛馬車中,眼下已經(jīng)堵了一個時辰了,馬車還未能動彈,還不知道要等多久,看著車窗外熱鬧的人群,林昭也索性決定下車逛逛。
剛一起身,卻見馬車簾子打開,進來個身著黃衫拿著幾串糖葫蘆的少女。
“昭昭,母親買了許多糖葫蘆,叫我來送上幾串?!?/p>
紅彤彤的果子蘸上褐色的糖水,看著十分誘人,林昭一向愛吃這個,此時只看著便要忍不住流口水。
“清清,幫我謝謝姨母?!?/p>
林昭口中的“姨母”是母親趙晏清的閨中密友趙慧。
清清全名宋清,是趙慧的女兒。她今年十三歲,與林昭自小一起長大,關(guān)系十分要好。
這朝女人地位比前朝高得多,女人可立女戶,可經(jīng)商做商人,可辦學(xué)堂做女夫子,甚至可以做官,只是無法科舉。
趙晏清和趙慧便是官身,同在工部的典籍司任職女史。她們的經(jīng)歷十分相似,俱為宗室出身,既是同學(xué),又是同僚,還是鄰居,因此兩人關(guān)系十分密切。
今日本是兩家人約好一起踏青的日子,只是臨行時,趙晏清突然被同僚叫去官衙,林昭便只得自己去了。
“不客氣,不過我告訴你一聲,我是和哥哥一起來的,而且,提出買糖葫蘆的人可是我哥哥哦?!鼻迩逡贿叧终褦D眉弄眼,一邊挑眉看向車窗外。
林昭順著視線望了過去,車窗外正站著一位十分俊秀的少年,此時他正目光灼灼的看過來。
林昭別開眼睛,口中道,“宋清,你少笑話我。”
不過臉卻悄悄紅了。
清清見狀大笑起來,不一會兒兩人鬧作一團。
馬車外的少年便是宋清的哥哥,宋正。他今年十五歲,在國子監(jiān)讀書,和林昭如今算是兩情相悅。
對于宋正,林昭本來沒有太大感覺,但她前世沒有談過戀愛,對于少年單純直白的喜歡,林昭有些招架不住。
況且她與宋家兄妹青梅竹馬,知根知底,再加上宋清的極力撮合,林昭漸漸的覺得,好像嫁給宋正也挺不錯的。
對于這件事情,兩家的家長樂見其成,今年林昭已十二歲,再過一段時間,兩人便要定親了。
“對了,聽說宗學(xué)要向宗親開放了,一共只有十個名額,我們主脈南懷王府那邊就分得了兩個呢,王爺?shù)故谴蠓?,說是名額都給旁枝,不拘遠近?!?/p>
宋清低聲道,她父親在宗正寺任職,是以常常分享一些內(nèi)幕消息。
“但要成績優(yōu)異,十科成績?nèi)?,昭昭,這簡直是為你而設(shè)的。”
林昭在前世便是學(xué)霸,在古代又有前世記憶,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小孩子,因此自小便成績優(yōu)異。
只是她又不能考科舉,縱然考的再好也是無用,林昭一度十分郁悶,沒想到現(xiàn)在倒是派上用場。
宗學(xué)是太祖時期便設(shè)立的學(xué)府,專為教導(dǎo)宗室子弟而設(shè),宗室子弟皆可入學(xué)。
宗正寺規(guī)定,凡結(jié)業(yè)成績優(yōu)秀者無論男女,皆可授官。
因此宗學(xué)不但是學(xué)堂,還是學(xué)子們的青云梯,做到宰輔的人也是有的,他們母親的官位便是如此得來的。
因此,這個名額,名為學(xué)位,實際卻是官位,親王級的宗親大都是權(quán)貴,子弟自然不愁出路,只怕旁氏宗親們要搶破了頭。
“好想去宗學(xué)讀書。”
宋清露出羨慕的眼光。
林昭也是羨慕的,這個時代雖說女子開放不少,但女子還是受到頗多限制,若去了宗學(xué)成了官身,處境便會好上不少。
宋清又說了會話,待宋正喊她,才下了馬車,與宋正回去了。
宋清走后,林昭便有些疲倦。
趙晏清昨夜興致大發(fā),畫了一幅月夜圖,邀林昭與她一同品鑒,兩人商討到深夜都無睡意。
現(xiàn)下林昭倒是困的不行了,閉眼休息沒一會兒,林昭便睡著了。
不知過了多久,林昭正睡著,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叫了一聲,“姑娘?!?/p>
林昭換了個角度,繼續(xù)睡覺。
卻忽的胳膊一疼,林昭有些煩躁的睜開眼睛,卻是祝嬤嬤。
祝嬤嬤是母親文安縣君身邊的人,乃是宗正寺所配,一般情況下與母親寸步不離,她突然獨自出來,恐怕是母親出了什么事情。
果然,祝嬤嬤見她醒來,急道“姑娘,縣君出事了?!?/p>
林昭此時倒是醒了,“什么?”
“縣君因公務(wù)前往南懷王府送卷宗,卻在王府門前下馬車時一頭栽倒下來,昏迷不醒。”
“按說那卷宗不應(yīng)縣君來送,只是這卷宗十分重要?!?/p>
“王爺那時就在府門前等著,縣君出事時,王爺就在現(xiàn)場,請了太醫(yī)來醫(yī)治?!?/p>
“此時縣君還在王府。”
“……”
對于這個消息,林昭的心情很是沉重。
她前世是華夏人,無父無母,自小在孤兒院長大,好不容易考上985,跌跌撞撞地四處打工,畢業(yè)找到大廠工作,眼看著生活逐漸奔向正軌。
卻在上班的第一天被車撞死了。
再睜開眼,林昭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變成了文安縣君趙晏清五歲的女兒。
趙晏清是宗室河間郡公的獨女,河間郡公去世后,趙晏清不久便和離,帶著林昭立了女戶。
雖然只有母親,沒有父親,但趙晏清對林昭十分疼愛。
由于前世的經(jīng)歷,林昭自小缺愛,因此性格謹(jǐn)慎,害怕犯錯。
有一年,林昭在寫字時不小心把墨水弄到了母親最愛的詩集上,她下意識的縮起肩膀等待責(zé)備時,趙晏清卻只是用清水蘸取了墨汁,然后說起這本詩集的故事。
原來這本詩集是郡公留給趙晏清的。當(dāng)時,趙晏清因為先天體弱多病,比同齡人精力不足,致使課業(yè)落后,這讓自信心高傲的她受到了很大打擊,但是郡公知道后卻送了一本詩集,對她說希望她像詩集中寫的一樣,脆弱中亦有成長的可能。
隨后趙晏清摸著她頭,“對我來說,也許它已經(jīng)完成了自己的使命。”
林昭滿是黑暗的世界像是突然照進了一束光,在趙晏清的關(guān)懷下,上一世缺愛的林昭漸漸地變得開朗明媚。
她可千萬不能有事,林昭心里想。
城內(nèi)。
這是林昭第一次進入王府,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景。
林昭趕到時,文安縣君已昏迷不醒,太醫(yī)說,最遲不過三日,縣君若是沒醒,便是沒救了。
看著縣君蒼白的臉,緊閉著的眼睛,林昭有些恍惚,仿若現(xiàn)在只是一場夢。
林昭不敢相信,母親明明早上還鮮活可愛,明明昨夜還與她閑時作畫,如此卻躺在這里,人事不省,生死未卜。
這么突然,且這么的讓人不可接受。
“砰”的一聲,林昭栽倒在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