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落下的瞬間!
若棠臉上的表情——極其短暫地——出現了一絲極其怪異的變化!
那變化快如閃電!
一抹混雜著驚愕、心虛、甚至一絲被揭露的慌亂,極其精準地在她眼底一閃而過!
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。
但僅僅下一秒!
那片混亂就被強行鎮壓下去!她的面容如同被拂去微塵的玉璧,瞬間恢復了溫婉無辜的平靜!
這是她故意留給他捕捉的破綻。
嚴辭的心,卻在那短暫得如同幻覺的表情變化出現的剎那,猛地一沉!
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眸,將一切細節盡收眼底!
屬下那猶疑的匯報……“最近似乎有君家的人潛入”……
眼前這瞬間的失態……
難道……真的是她?!
懷疑的毒刺,深深扎入血肉!
就在這時——
“咳!咳咳咳……!”若棠突然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!
那咳嗽來得兇猛又突兀,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震碎!她猛地弓起身子,臉色瞬間褪盡血色,變得慘白如紙!纖細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,讓人看得揪心。
嚴辭瞳孔驟縮,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彈身而起,快步走到飲水機旁,迅速接了一杯溫水遞到她唇邊,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。
“慢點……”
若棠接過水杯,指尖冰冷卻在極力克制顫抖。她小口啜飲著溫水,劇烈的喘息在胸腔里艱難地平復。
這該死的病,來得迅猛如狂潮。
時間對她來說已經開始顯得奢侈了。
必須得好好利用這柄懸在頭頂的利刃。在生命徹底走向終點之前……榨干這絕境里最后一絲……可利用的價值!
接下來兩天。
嚴辭坐在那張象征著權力巔峰的辦公桌后,看似全神貫注地處理著堆積如山的文件。
然而,一份標著“藍海計劃核心成本預算與風險評估——絕密嚴辭親啟”的文件夾,被極其“隨意”地、甚至可以說是“刻意”地,擺放在了最靠近他手肘、那張寬大辦公桌最中心、最顯眼的位置!
只要有人靠近他的辦公桌,第一眼必然會看到它!
它的存在感,強得近乎挑釁!
他偶爾會抬頭,目光似不經意地掃過那份文件的位置,眼底深處翻涌著一種孤注一擲的、近乎悲壯的決斷。
如果……
如果她真的想要……
那就拿去吧。
這本就是我為了你……為了向家族證明我有能力掙脫那份婚約的枷鎖……才執著要拿下的項目!
我最初的動力……是你!
若你真是君蘭派來的棋子……若你接近我步步為營,想要的……就是這個……
嚴辭的指節悄然收緊,指尖在掌心掐出深深的白痕。
那……便給你!
這或許……就是我們命中注定……無緣!
一場以真心為籌碼、以背叛為結局的巨大豪賭,在無聲中落下了關鍵的一子。
兩天后。
一個極其普通的午后。
嚴辭的手機屏幕毫無預兆地亮起,發出刺耳的嗡鳴。
他按下接聽鍵。
聽筒里,傳來屬下刻意壓低、卻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惶和確認無誤的沉重匯報:
“嚴總……剛確認……藍海項目的核心標底和風險評估……已被泄露!我們截獲的情報證實……最終流向……是君家!”
一瞬間!
整個世界的聲音仿佛被瞬間抽空!
嚴辭握著手機的手指,一點點變得僵硬、冰冷。
一股刺骨的寒意,帶著某種宿命般的絕望精準無比地刺穿了他的心臟!
沉甸甸地……往無底深淵……一路墜落下去!
心……徹徹底底……涼透了。
……
刺耳的手機鈴聲,如同催命符咒般,一遍又一遍地在充斥著濃烈煙酒味的KTV包廂里炸響。
屏幕上閃爍的名字,像一把燒紅的烙鐵,狠狠燙在嚴辭醉意朦朧的眼底。
若棠。
他死死盯著那兩個字,眼神冰冷而痛楚,任由那鈴聲在喧囂的音樂間隙里執著地嘶鳴,卻固執地按下了靜音,甚至……帶著一絲報復般的狠意,將手機屏幕狠狠反扣在冰冷的玻璃茶幾上!
為什么……
偏偏是——你!
若棠一遍又一遍地撥打著那個永遠不會被接通的號碼。最終,她只能動用人脈,輾轉問遍了嚴辭身邊所有可能知道他蹤跡的人。
當她在迷離混亂的光影里,終于找到那個癱在卡座角落、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時,一股摻雜著心疼的怒意猛地竄上心頭!
他從不喝酒的。
“嚴辭!”她撥開混亂的人群沖過去,試圖將那個沉重的身體扶起。
“滾開——”一聲帶著濃重醉意卻冰冷刺骨的嘶吼,嚴辭猛地睜開發紅的眼,用盡全力狠狠一推!
一股巨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撞擊在若棠身上!
她本就虛弱的病體,哪里經得起這樣毫無防備的推搡,腳下猛地一個踉蹌,天旋地轉!
“砰”的一聲悶響!
她狼狽地重重摔倒在冰冷黏膩的地板上,腳踝處傳來一陣鉆心的劇痛!
看著她跌坐在地,疼得蜷縮起身子,臉色慘白如紙的脆弱模樣……
嚴辭非但沒有像往常那樣心疼得立刻沖過去,反而從喉間發出一聲極其諷刺、極其冰冷的嗤笑!
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……
以往總能輕易擊潰他的心防……
現在……卻只讓他覺得……徹骨心寒!寒意直透骨髓!
“為什么……”酒精麻痹了他的舌頭,聲音嘶啞模糊,卻帶著深入骨髓的痛楚和失望,“要這樣做……你知不知道……這個項目……”
他話說到一半,看著地上那個強撐著試圖站起來的身影,巨大的疲憊和絕望瞬間淹沒了他。
“……罷了……”最終,只化作了這如同枯葉飄落般的兩個字,帶著徹底的放棄。
“我做了什么?嚴辭,你到底在說什么?!”若棠強忍著腳踝的劇痛和陣陣眩暈,艱難地從地上撐起身體,臉上寫滿了純粹的無辜和迷茫,那雙清澈的大眼睛直直地看向他,“我做什么了?”
嚴辭只是冷冷地看著她笨拙地掙扎站起,看著她因為腳踝崴傷而搖晃不穩的身影。
他沒有伸手。
一絲一毫的意圖都沒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