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林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腦門,雙腿一軟,幾乎癱倒,他知道,自己雖然拿到了鹽鐵官賣權這塊肥肉,但若沒了命……一切都是空談!
他顫抖著手扶住額頭滲出的冷汗,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諂媚笑容:“大……大人息怒!下官……下官愿將鹽鐵官營權雙手奉還給大人,權作……權作賠罪,您……您看……”
“呵,借我的花,獻給我自己?李大人,你是老糊涂了么?這權本就是我給你的!何來‘奉還’之說?”何間道。
李林瞬間面無人色:“那……那大人您……”
“我要你的通商口岸開放權,加之鹽鐵官營權,一并給我!”
“啊?!”李林如遭五雷轟頂,再度后退,這……
通商口岸權,是他最后的,也是最重要的籌碼。
何間之所以對他“禮遇有加”,正是對此有所忌憚,若交出去……他李林必死無疑,因為再無任何東西能制約何間,可若不交……何間此刻就能要了他的命。
看著李林面如死灰,陷入絕望的樣子,何間心中無比快意。
“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,三天后,如果我看不到我想要的……”話音未落,他已猛然拂袖,帶著一身凜冽寒氣轉身大步離去,留下李林獨自在房中搖搖欲墜。
李林渾身虛脫般顫抖著,充斥著滅頂恐懼與無處發泄的狂怒的目光,狠狠刺向一旁“闖下大禍”的李凌雪。
他本還存著將這女兒獻給何間以求茍延殘喘的念頭,奈何何間想要的,根本不是她這無足輕重的“貨色”,如今已是……走投無路。
“父親,”李凌雪卻在此時悄然上前一步,“女兒……有個法子。”
李林氣的都要背過氣去,要不是她這個逆女,怎么會再度激怒何間。
“父親,事已至此,別無他路。”李凌雪無視他眼中的怨毒,湊近他耳邊,壓低聲音,語速飛快地說了幾句話。
李林渾濁的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疑,隨即那怨怒竟漸漸沉淀下去,變得平和。
……
墨辭醒來,便看見桌案一角,靜靜地壓著一方素箋。
原來她已經過來過一次了嗎,他竟然沒有察覺到。
他拿起信箋,一行清逸灑脫,力透紙背的字跡映入眼簾:“有事青長樓尋喬重、杏風,二人自會告我。”
這字……墨辭指尖輕輕拂過墨痕,與他記憶中那個少女筆下娟秀內斂的字跡,早已判若云泥。
他凝望著那字,怔忪片刻,唇邊緩緩漾開一絲清淺復雜、摻雜著無奈與懷念的笑意。
終究……還未曾好好敘一敘舊。
……
若棠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暫居的院落,還未踏進房門,便敏銳地嗅到一絲濃郁的酒氣。
抬眼望去,只見昏暗的室內,齊青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她的桌案旁,一杯接一杯地灌著悶酒,仿佛那辛辣的液體能澆滅什么愁緒。
他大概認定,她不過是個亡國在即、無足輕重又頭腦簡單的罪臣之女,故而如此毫不設防地在她的地盤袒露心跡。
“你就在此處……自暴自棄?”帶著絲縷嘲諷的女聲忽從院門口傳來。
若棠身形一縮,即刻隱匿于廊柱的陰影之后。
只見一個身著暗紅織錦宮裝長袍的女人,身形婀娜,看著只比齊青年長些許,已抬足跨了進來。
她目光掃過狼狽飲酒的齊青,眉頭緊蹙,帶著顯而易見的痛惜與……不甘。
“你心心念念的那個賤婢呢?呵,虧你還記掛她!”女人語帶諷刺,劈手便奪過齊青手中的酒壺。
若棠閃身引入黑暗。
齊青醉眼迷蒙,猛地揮手將她格開:“滾!不用你管!”
“你忘了么?!”女人情緒驟然激動起來,不顧一切地抓住齊青的手臂,“我們才……才應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!我們本該在一起!你為何推開我?!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嫌我臟了?!”
“我不想的…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原諒我……”她語無倫次地搖著頭,淚珠滾落,不斷地重復著道歉。
“母親,”齊青的聲音帶著酒后的濃重鼻音,卻透著冷意,“您……越界了。”
母親?!
齊青說完這句話,若棠腦袋轟的一片空白,什么什么,這是什么瓜。
仔細想了想,這個女人的身份應該只有一個可能,那蓮。
那蓮是齊青父親的妃子,原定的……齊青的太子妃。
這是什么瓜,她必吃!
若棠閃身從一旁出來。
那蓮乍見有人,驚得渾身一顫,待看清來人是若棠——那個身份低微、被她視作塵埃的吳國和親女時,眼中慌亂瞬間被冰冷的傲慢和審視取代。
她迅速站直身體,拂去衣角的微塵,臉上恢復貴婦的矜持與疏離。
“聽聞吳國前來和親的女子……確有幾分姿色。”她冷冷地上下打量著若棠,語氣輕慢。確定對方身份后,那無形的威壓似乎又回到了她身上。
她走到若棠身前,腳步刻意放緩,身體帶著壓迫感幾乎貼上若棠,聲音壓得極低,威脅道:“今日所見所聞……若教本宮從旁人口中聽到半字……”她頓了頓,眼中寒光畢露,“你……便等著罷!”
說罷,她猛地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若棠,帶著一身戾氣,拂袖而去。那暗紅的衣袍如同燃燒的火焰,消失在門外。
“妾身……方才什么也沒看見。”若棠低眉順眼,走到齊青身邊,聲音細弱蚊蠅,姿態卑微得恰到好處。
齊青卻猛地伸手,冰冷有力的手指狠狠捏住她的下巴,強迫她抬起頭。
“看著我!”他命令道,那雙慣常多情的狐貍眼,此刻深不見底。
若棠濃密的睫毛顫了顫,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怯意和惶恐,小心翼翼地抬眸,迎上他審視的目光。
那雙明澈的杏眼里,仿佛氤氳著一層薄薄的水汽,無辜又惹人憐惜。
齊青注視著這雙仿佛能將人靈魂吸入的水汪汪的眼睛,心緒竟被那氤氳的水光攪得微微一滯。一股莫名的沖動涌上心頭。
“吻我。”齊青忽然勾起嘴角,帶著一絲惡趣味,往常都是他主動,這一次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