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兒輕輕推開程蓉錦的房門，母親正在繡一方帕子。見他進來，蓉錦笑著招手：“安兒，來。”
“娘，”安兒在她身旁坐下，猶豫片刻，“爹......是怎樣的人？”
蓉錦的眼神瞬間柔軟下來：“他是寒門出身，卻才華橫溢。你外祖父惜才，不忍他被埋沒，便資助他讀書。”
她的指尖輕撫繡繃上的并蒂蓮，“他為人謙遜有禮，待我更是體貼入微......”
安兒喉頭發緊：“可我查閱卷宗，當年正是他......誣陷了外祖父。”
“啪！”
茶碗摔得粉碎。蓉錦臉色煞白，手指死死攥住衣襟：“不是他......不可能是他......”
她忽然崩潰地捂住臉。當年她躲在城郊，親耳聽人議論是霍修遠舉報了程家，卻固執地不愿相信。
安兒將查到的一切娓娓道來。蓉錦的淚水浸濕了衣袖。
安兒還有一點想不通“外祖父混跡官場多年，怎會資助來路不明之人？”
“因為你爹來的第一天就坦言自己是霍振海之子。”
安兒瞳孔微縮，“那外祖父為何還會...？”
蓉錦眼神突然銳利起來，“你外祖父那么精明的人，怎會毫無防備，還將其留在身邊？安兒，當年的事一定還有諸多隱情...娘相信你爹。“
蓉錦擦干眼淚，“安兒，一定要查清楚。”
安兒點頭應允。
“對了，你何時回京？”
“明日。”
屋內陷入沉默。良久，安兒突然抬頭：“娘，我要娶紙鳶。”
蓉錦眼睛一亮，卻不驚訝：“你可問過鳶兒心里是如何想你的？”
安兒望向窗外，院中紙鳶正抱著一包紅燒肉大快朵頤，腮幫子鼓得像只倉鼠，笑得見牙不見眼。能把紅燒肉當點心吃的也只有她了！
“她呀，“他的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，“是個小糊涂蛋，對我......應該是喜歡的吧。”
蓉錦輕撫兒子鬢角：“若程家沒出事，你們本就定了娃娃親，就不會有這諸多波折了......”
“十歲前我只想活下去。”安兒低聲道，
“來到夏府后，每日有這么可愛的妹妹在身邊圍前圍后，我就暗暗想著，自己一定要功成名就，成為她的靠山。哪怕以后她想嫁入高門，也不會被看輕...“
他攥緊拳頭，“可不知何時起，我生了貪念......”
窗外，紙鳶被肉汁蹭花了臉，正手忙腳亂地擦著。安兒不自覺地笑起來：“我希望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是我...“
窗外傳來紙鳶的驚呼，安兒倏地站起。
“去吧。”程蓉錦笑著擺手，“娘會和你夏叔父商量。“
“哥哥！”紙鳶笑容滿面的跟安兒招手，迫不及待的將一塊肥瘦相間的紅燒肉塞進安兒嘴里，自己也拿出一塊，把肥的一端塞進嘴里。
安兒突然傾身，咬住她指尖的瘦肉。唇瓣相觸的瞬間，紙鳶從耳根紅到脖頸。
“哥哥，最近我勤學苦練，我得多吃肉，“她指著自己胸口，一臉認真，“這里都瘦了。”
“咳咳咳！“安兒嗆得滿臉通紅，余光瞥見那起伏的曲線，聲音頓時低了下去：“不小了......”
“哥哥，能不能陪我玩一天？”
安兒一臉寵溺的揉著她的頭“當然可以”
小河旁，紙鳶看著哥哥魚簍里的好幾尾魚，再看看自己魚簍，空空如也，她氣鼓鼓地扔下魚竿：“這魚竿定是壞的！”說著挽起褲腿。
安兒還來不及阻止，就見她下去趟著水，眼睛死死盯著水下，蓄勢待發一抓：“哥哥你看！”還真讓她抓住一條大魚！
陽光透過水珠在她睫毛上跳躍，明媚得讓人移不開眼。
“嘩啦！”
大魚掙脫的厲害，紙鳶一屁股坐進水里。卻死死不肯放開！安兒急忙沖下去撈人，卻被她趁機抱住：“哥哥懷里抱我，我懷里抱魚！”
水花四濺中，兩人的笑聲驚飛了蘆葦叢中的白鷺。
回到書房，安兒提筆寫字，紙鳶卻照著銅鏡，偷偷蘸墨給自己畫了胡須，又在額頭寫個“王”字。
“嗷嗚！“她張牙舞爪地撲來，“大老虎來啦！”
安兒笑著接住她，卻聽懷中人忽然輕聲道：“哥哥以后就算我不在身邊...”
窗外的風輕輕掀起紗簾，落日的余暉映照在安兒驟然緊繃的側臉。
紙鳶捏著毛筆在宣紙上胡亂涂畫，語氣輕快得像在討論明日天氣，“你都要開開心心的。”
筆尖“啪“地折斷。
“你必須在。”
安兒的聲音又低又急，像是從胸腔里硬擠出來的。
他向來清冷的眉眼此刻緊緊蹙著，手指無意識地攥住了紙鳶的袖角，這個動作讓他自己都怔了一瞬，卻固執地沒有松開。
紙鳶眨了眨眼：“哥哥，我說的是你上京......”
“不管在哪。”
安兒突然逼近一步，將她困在書案與自己之間，墨香混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撲面而來，“你都不能離開。”
他的呼吸明顯亂了，耳尖染上薄紅，卻仍一字一句道：
“你說過任我高飛，手中的線在你手里。“
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她掌心，“那時你或許只當我是哥哥，可我......”
紙鳶忽然“噗嗤“笑出聲，指尖戳了戳他發燙的耳垂：“你還記不記得？有一次在書房，你不小心碰到我的手......“
安兒狼狽地別過臉，他當然記得。
那天紙鳶踮腳去夠書架頂層的兵書，他伸手去扶，卻在觸及她手腕的瞬間如遭雷擊。
小姑娘卻壞心眼地步步緊逼，把他堂堂七尺男兒逼得連連后退，滿嘴“男女授受不親“。
“現在可好，”
紙鳶歪頭看他，眼里盛滿狡黠的光，“動不動就親親抱抱......“
安兒扶額低笑，露出難得一見的窘迫。
“哥哥可是害羞了？”
紙鳶忽然輕佻地勾起他的下巴。
燭火“噼啪“炸了個燈花，映得她眸中水光瀲滟。安兒喉結滾動，“那我改...”
“不可”
卻見那嫣紅的唇忽然湊近...
“不能改....”
溫軟的觸感一觸即分，“我喜歡。”
窗外驚起一群夜雀，撲棱棱的振翅聲蓋住了某人失控的心跳。
宇珩本想來找人，見狀默默退開，順手把想偷看的夏府丫鬟們也轟走了。
“哥哥，明日我送你”
安兒卻一臉擔心
“哥哥，紙鳶已經不是小孩子了，可以直面離別了”
她前所未有的認真，安兒緊握她的手，點點頭！
翌日清晨，安兒已準備妥當，“那我...走了”
“嗯”紙鳶淡然的看著安兒。
“你...沒事吧？”
“當然”
“夏紙鳶，你快下來”慕婉儀掀開轎簾，“說好的送安兒，你怎么送到轎子里了？”
紙鳶撇撇嘴，
“哥哥...啊啊啊”
哭的那是震天響，安兒心疼的不行，把她抱在懷里，一個勁的安撫“哥哥會回來的，不哭了，不哭了”
紙鳶拼命的點頭，手卻沒有松開的意思。
慕婉儀一臉無語的拉著紙鳶的手臂，往下拽“紙鳶，差不多得了”
“京城那些女的，膚白貌美大長腿，你離她們遠點，還有那些男的，哥哥...還有”
安兒實在繃不住了，在眾人面前將鳶兒抱下車，紙鳶順勢環住哥哥的脖子！
“鳶兒，乖乖等我回來娶你”他在她耳邊輕聲說著。
鳶兒立刻就紅了臉！
直到安兒的馬車走遠，鳶兒還在原地扭捏的傻笑著“哥哥說要娶我”
慕婉儀長嘆一聲，“小伙子樣樣出色，這眼光...哎”
“打擾了這么久，我也要離開了”宇珩一抱拳，跟眾人辭行，再看紙鳶還沉浸其中，一臉花癡相，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