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順著破敗的屋檐滴落，在泥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。
紙鳶站在破屋門口。“他們剛逃不久，現在追還來得及。“
安兒命令衙役們分散搜尋，自己則跟著紙鳶踏入屋內。
木門“吱嘎“作響，昏暗的光線下，柳如眉蜷縮在角落嚶嚶哭泣，她衣衫凌亂，裙擺上刺目的血跡像朵糜爛的花。
“都怪你！夏紙鳶”
柳如眉突然抬頭，眼中迸發出怨毒的光，“你為什么不救我？“
紙鳶渾身一顫，下意識看向安兒。
安兒的背影僵在門前，雨水順著他的官服下擺滴落。他緩緩轉身，眼中復雜的情緒讓紙鳶心頭發冷。
“現在不管我說什么，“紙鳶苦笑，“你都不會信我了，對嗎？“
安兒閉了閉眼：“紙鳶，或許我曾經很愛很愛你，或許也曾許諾照顧你一生......“
他聲音越來越低，“雖然我的心已慢慢向你傾斜，但如今...我們再無可能了”
雨聲漸大，紙鳶的眼淚混著雨水滾落。
她下意識抓住安兒的袖口，他的身影頓了頓，那截濕透的布料卻從指尖滑脫，安兒彎腰抱起柳如眉，從她身邊擦肩而過。
紙鳶神情恍惚的翻身上馬，雨水模糊了視線。
駿馬在官道上狂奔，冰冷的雨點像刀子般割在臉上。
她想起安兒抱起柳如眉時，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；想起柳如眉裙擺上那抹刺目的紅；更想起安兒說“再無可能“時，她的心都要疼死了...
馬兒嘶鳴著停在狀元府前，紙鳶渾身濕透地站在廊下，聽見柳如眉房中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。
“滾！都給我滾！“柳如眉的尖叫聲刺破雨幕
“砰！“
果盤砸在安兒胸口，水果滾落一地。
“奕安哥哥......“柳如眉哭得梨花帶雨，“別管我了......讓我去死“
安兒沉默地走上前，被她猛地撲進懷里。
“如眉，”他忽然開口，聲音輕得像嘆息，“我們成親吧。”
柳如眉的哭聲戛然而止：“真、真的？”
燭光下，柳如眉破涕為笑。她仰頭去吻安兒的唇，卻被不著痕跡地避開。
“奕安......”她撫上他的臉，“給我一個美好回憶，好嗎？“
安兒閉上眼，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鵝黃裙擺在夜幕下飛揚的身影。
“你需要休息。”他拉開距離。
“不，我要你......”柳如眉的吻落在他的下巴、喉結，手指扯開他的衣帶。外袍滑落在地，安兒沒有推開她。
紙鳶抱著包袱站在門外，透過縫隙看見滿地交疊的衣衫。
原來心碎到極致，是聽不見聲音的。
這時，一只溫熱的手突然遮住她的眼睛。紙鳶被人從身后包裹而來，將她打橫抱起。
“別看。”他低聲道，大步走向雨幕。
紙鳶的臉埋在他胸前，淚水浸透了他的衣襟。慕白抱得更緊了些，仿佛這樣就能擋住所有風雨。
而在他們身后，柳如眉的房間里，安兒靜靜望著窗外的雨，任由懷中的女子親吻，眼中一片死寂。
客棧的燭火微微搖曳，映照著紙鳶蒼白的臉。慕白正用棉帕輕輕擦拭著她濕漉漉的發。
“我給安兒哥哥做妾吧。”
紙鳶突然開口，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下。
慕白的手猛地頓住，棉帕懸在半空。他喉結滾動，聲音有些發緊：“你怎可做妾？”
紙鳶緩緩回過頭，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：“那......慕白，不如我嫁你吧。”
慕白徹底僵住，眸中閃過一絲慌亂。“你瘋了，“他聲音低啞，“怎么可以嫁與他人......”
話未說完，紙鳶突然抬手，指尖撫上他的臉。慕白一滯，還未反應過來，只聽“刺啦”一聲
人皮面具被生生撕下，露出那張朝思暮想的臉。霍奕安清冷的輪廓在昏黃燈光下格外分明，只是此刻那雙總是沉靜如水的眼睛里，罕見地閃過一絲慌亂。
“霍奕安，”紙鳶給自己斟了杯早已涼透的茶，淡淡的問“好玩嗎？”
茶湯映出她發紅的眼眶。
安兒喉結滾動：“鳶兒，你聽我解釋...”
“我們一起生活八九年。”紙鳶指尖摩挲著粗糙的茶盞，
“你靠近時的松木香，握劍時虎口的薄繭...“她突然抬頭，
“還有你每次說謊時，耳朵都會紅...你的破綻太多了...”
安兒怔在原地。他想起紙鳶初到狀元府時，對著假安兒那聲帶著顫音的“哥哥”；
想起她被柳如眉刁難時，偷偷望向“慕白”的探究目光，全是她精心設計的試探。
“我明日就回永安鎮。”紙鳶轉身去拿包袱，“絕不擾你計劃。“
安兒突然從背后抱住她。素來克制的雙臂像鐵箍般收緊，卻在紙鳶掙扎時悶哼一聲，玄色衣料漸漸洇出暗紅。
“哥哥！“
他卻笑著說：“無礙。”蒼白的手指死死攥住她衣袖，“別走。“
床榻前，紙鳶解開他衣襟，安兒慌亂的抓住她的手，卻對上紙鳶堅定的眼神，默默的松開了，紙鳶的手在發抖。
三道猙獰劍傷橫貫胸膛，最深處還泛著未愈的青紫。
“三個月前墜崖時留下的。“安兒輕描淡寫，卻在紙鳶眼淚砸在傷疤上時渾身一顫。
他無奈地拭去那些溫熱”“真的不疼。”
“哥哥演得太差。”紙鳶將臉貼在他心口，“發現狀元府那個不是你時，我差點瘋了...”
安兒突然翻身將她壓在榻上。
“我更瘋。”他聲音啞得不成調，
“聽你日日喚他哥哥，看你為他哭紅眼睛...“滾燙的唇狠狠碾下來，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，“我嫉妒得想殺人”
許久之后，他的情緒才平復下來“鳶兒，若那人真是失憶的我，你當真會將我拱手讓人嗎？..”
“怎么可能？我會先禮后兵。”
她突然狡黠一笑，“柳如眉救命之恩還是要謝謝的，你若配合我治療也就罷了，若不配合...就把你綁回少林寺，讓慧明大師天天敲木魚喚醒你。”
安兒低笑出聲，鳶兒在無意間提到“柳如眉”三個字時突然崩潰大哭。
“你們還一起欺負我！“紙鳶突然淚如雨下。
“那是霍弈星...”
“你還和她睡了！”
“那是霍弈星！”
安兒手忙腳亂擦眼淚的模樣，哪還有半點清冷狀元郎的影子。
他突然捏住她下巴：“再哭就親你。“
紙鳶聞言，原本平息的情緒張嘴又要嚎，卻被封緘了所有嗚咽。窗外雨打芭蕉，蓋住了那些令人臉紅的喘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