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安在邊上急得直跺腳：“我也喜翻！我也親過！”說著就撲過來吧唧一口糊在我臉上。黏糊糊的口水順著脖子往下淌，我佯裝擦臉：“你倆小沒良心的，媽媽平時白疼你們了？”話沒說完自己先笑場，一家四口滾作一團。

這時候婆婆端著果盤進來，見我們鬧成一團，嘴上嫌棄：“多大年紀還瘋成這樣”，手里卻把切好的蘋果喂到念櫻嘴邊。安安立刻告狀：“奶奶偏心！妹妹有蘋果吃！”老太太瞪他一眼：“你作業寫完了？昨天數學考多少分？”

晚上等孩子們睡了，陸時硯從背后環住我。他下巴抵在我肩頭，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我因喂奶留下的淡紋：“嫵裳，你發現沒？安安現在越來越像你小時候，倔起來九頭牛都拉不住。”我翻個白眼：“那你當初怎么追上我的？”他低笑兩聲，掌心貼在我小腹上：“那時候多簡單啊，送盒草莓糖就能哄你笑半天。哪像現在……”

窗外突然傳來“哐當”一聲，我倆同時僵住。沖進兒童房就看見念櫻裹著小毯子站在床沿，安安趴在地上揉屁股——這小子學電視里演的“公主抱”，結果倆人都摔下來了。陸時硯又好氣又好笑地把女兒抱起來，轉頭瞪兒子：“說過多少次不準模仿危險動作！”

安安委屈巴巴縮在墻角：“我就是想當騎士保護妹妹……”話沒說完，念櫻突然掙扎著下地，小肉手拍哥哥后背，嘴里咿咿呀呀哼著不成調的歌。我蹲下身才聽清，竟是我平時哄睡常唱的那首《小星星》。兩個孩子對視著咯咯笑，月光從窗戶縫漏進來，在他們發梢鍍層銀邊。

那晚陸時硯給孩子掖被角時突然嘆氣：“時間過得太快了。”我揪揪他袖口：“你該不會老了吧？上周是誰陪安安玩奧特曼還比劃拳腳的？”他轉身把我圈在臂彎里，呼吸掃過耳尖：“我是怕你累。懷安安時你孕吐三個月，這次念櫻折騰得你整夜睡不好……”

我伸手點他鼻尖：“陸時硯同志，現在輪到你說肉麻話了？當年是誰躲在巷子里不敢娶我？”他忽然握住我手指十指相扣，力度大得像要嵌進骨血里：“所以更要攥緊你。以前總覺得要掙大錢才能護住所愛，現在才懂……能聽著孩子嬉鬧聲醒來，冬天有人暖被窩，就是最大的福氣。”

安安上小學后，書包里總塞著給妹妹帶的各種小零食。有天放學鈴剛響，這小家伙就火燒屁股似的往家跑，運動鞋在巷子里蹬得直冒煙。我正納悶呢，這小子一頭沖進家門，舉著個歪七扭八的紙飛機沖我喊：“媽！你看！”

紙飛機上糊著彩虹貼紙，機翼用膠帶纏了三層。陸時硯從廚房探出頭，嘴角還沾著面粉：“安安又闖啥禍了？”話沒說完，念櫻突然從他背后冒出來，頭頂別著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發卡——明顯是安安的“杰作”。

“幼兒園親子手工作業嘛。”我捏著紙飛機哈哈大笑：“你這是要做飛行員還是木匠？”安安急得直跺腳：“老師說可以帶回家留念的！我和妹妹做了整整兩節課！”陸時硯把面團往案板上一摔，面粉簌簌飛起來，他拎著兒子后領往衛生間走：“去去去，洗了手再摸妹妹，瞧瞧你這花貓臉。”

晚上哄睡時，我發現念櫻枕頭邊藏著半塊融化的巧克力。剛要追問，安安突然從被窩里探出腦袋，眼睛亮得像偷油的小老鼠：“媽！妹妹說巧克力比草莓糖甜！”陸時硯在一旁裝模作樣咳嗽：“某些小朋友是不是偷偷喂妹妹吃零食了？”兩個小的立刻滾作一團，念櫻咯咯笑著往哥哥懷里鉆，睫毛上還粘著巧克力渣。

周末去婆婆那兒吃飯，老太太端著湯鍋出來時，我發現她圍裙兜里鼓囊囊的。果然下一秒就掏出個繡著粉兔子的嬰兒口水巾——去年我生念櫻時她非要親手縫的，線頭都還沒剪干凈。

“櫻櫻乖哦，奶奶給你做的。”老太太繃著臉把口水巾往孫女脖子上系，手指卻抖得厲害。安安突然竄過來熊抱奶奶：“奶奶最偏心了！上次還說我數學考砸了！”婆婆拍他手背：“你小子屬癩蛤蟆的？逮誰嗆誰！快去幫你媽端菜！”

吃飯時念櫻非要坐在爸爸腿上，小胖手抓著陸時硯筷子指揮：“爸爸夾那個！綠的！”陸時硯故意夾錯，她立馬癟嘴要哭，被他用額頭抵著額頭哄：“咱們櫻司令今天想吃青菜大軍啊？”我看著對面斗法的父女倆，忽然發現當年那個冷著臉說“隨便”的男人，現在居然會學唐老鴨叫逗女兒笑。

那天晚上暴雨來得急，我洗完澡就聽見兒童房傳來“哐當”一聲。沖進去時看見安安趴在地上，手里攥著碎成兩半的玻璃相框。他膝蓋蹭破皮，眼淚吧嗒吧嗒砸在合照上陸時硯的笑臉位置。

“我想把全家福裝進太空船模型……”他抽噎著舉起手里歪七扭八的紙船，船艙里歪斜地貼著我們的合影，“想讓爸爸每天在天上看著我保護妹妹……可是碎了……”

陸時硯蹲身把兒子撈進懷里，手掌擦他臉上的雨水和淚水：“傻小子，爸爸現在就在你身邊啊。”念櫻不知何時也爬下床，抱著哥哥脖子吧唧親一口，奶聲奶氣說：“哥哥不哭，妹妹幫你粘。”

最后是全家趴在地板上拼碎片。陸時硯用膠帶粘合時忽然停住，指著照片里我隆起的孕肚輕笑：“瞧，那時候櫻櫻還沒出生呢。”安安破涕為笑，手指戳著照片里年輕的我們：“媽媽肚子圓得像西瓜！爸爸頭發好多喔！”念櫻在旁邊吚吚呀呀要搶相框，把我們笑得前俯后仰。

雨敲窗欞時，陸時硯忽然握住我的手。他掌心有薄繭，摩挲著我無名指上的銀戒——那是用他高中時的獎牌熔了打的，戴了十二年。“嫵裳，”他聲音混著雨聲，“等安安長大娶媳婦那天，咱倆就坐院子里看櫻花，像今天這樣黏糊糊地過日子。”

我反手和他十指相扣，看他鬢角白發在燈光下泛著柔光。兒童房里傳來兄妹倆咿咿呀呀的說話聲，念櫻突然大聲喊：“爸爸！妹妹要親親！”陸時硯轉頭要起身，被我用指尖勾住衣角。他愣了愣，忽然笑著在我額頭落下一吻：“現在先親媽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