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陽光斜斜灑進教室,灰塵在光束中緩緩游動。黑板還殘留著數學老師上課時寫下的公式,角落的風扇“吱呀”作響,吹不散教室里積攢了一整天的沉悶。
林簡趴在課桌上,翻著錯題本,神情專注。她已經在這一頁停留了二十分鐘,反復推演那道出錯的概率題,鉛筆頭都被削短了幾次。桌角墊著一本舊練習冊,封面褪色,頁角翻起,像她日復一日練習的痕跡。
幾個女生路過她身邊,腳步故意重了些。
“她還真當自己能考上重點班呢。”一個聲音含著笑意,壓得不高不低,剛好能被聽見。
“聽說上次小測她才第十幾,還天天埋頭寫題,真是沒自知之明。”另一個接話。
她們邊走邊笑,很快就走遠了。
林簡沒有抬頭,筆繼續在紙上來回劃線。那些話像是空氣里的噪音,她已經學會不去聽。
但心里,并非毫無波瀾。
她知道,自己在班上并不受歡迎。不愛說話、不參加集體活動、不加入任何小圈子。下課不聊天,課間不八卦,午休獨自一人安靜吃飯。仿佛天生就隔著一道透明的墻,與周圍世界失了溫度。
最明顯的,是老師看她的眼神。
講題時,從不點她回答;提問時,總是跳過她的座位;哪怕測驗成績還算不錯,也極少得到表揚。相比那些口齒伶俐、擅于表現的學生,她顯得沉默寡言,甚至有些“違和”。
可她清楚,這份“違和”不是叛逆,而是某種執拗的堅持。
她不是不合群,她只是太認真。
“林簡。”有人喚她。
她抬起頭,季惟舟站在講臺邊,手上拿著一本數學資料,“這是我整理的壓軸題類型匯總,要不要看一下?”
她愣了愣,然后點頭,站起身走過去。
“上次你卡在那個導數題,其實從第三步變形就可以簡化。”他說著翻開其中一頁,指了指中間一行解法,“這個方式更省時。”
“謝謝。”她接過資料,低聲說。
“其實你做題挺細的,只是有時候太執著于原思路,容易繞進去。”
林簡聽著,心中一動。
他,是在認真看她的學習。
而不是像別人那樣,僅僅在看她的“奇怪”。
“你以前,是不是也不太合群?”她忍不住問。
季惟舟笑了笑:“我一直都不合群。”
“你會在意嗎?”
“以前會。后來就不在了。”他看向窗外,眼神平靜,“我發現,合不合群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清不清楚自己要去哪兒。”
林簡沒說話,只覺得胸口某處被輕輕觸碰了一下。
她忽然明白了,所謂“異類”,并不等于失敗。只是和大多數人選擇了不同的道路。可那條路,不一定是錯的。
放學后,她照常留在教室自習。
天色漸暗,教室燈光明亮,窗外有風吹動樹葉的聲音,像低語。
她專注地演算著那道邏輯推理題,寫到一半時,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喊:“林簡,有人找你。”
她一回頭,看到重點班的學習委員站在門口。他手里拿著一沓資料,神情平靜地走進來。
“老師讓我轉交一些參考資料,說你可能用得上。”
“……我?”她一時有些不確定。
“嗯,季惟舟推薦的。”他說完,把資料遞給她,“期中前還有兩周,練一練,說不定能進前五。”
林簡怔怔地接過資料,指尖有些發燙。
她沒想到,在這個講成績、講關系的體系里,居然有人愿意為她“擔保”。
更沒想到,那個人是他。
她低頭看著厚厚一疊復印紙張,頁面整潔,目錄工整,上面密密麻麻標注著考點和難點。
那一刻,她忽然不覺得自己是個被忽視的存在。
原來努力真的會被看見,哪怕只是悄無聲息地堅持,也會被某些同頻的人捕捉到光。
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走在前排才能被肯定。也不是所有光亮,都需要別人點燃。
她開始明白,真正的力量不是被認可之后的雀躍,而是在無人問津時也不自我懷疑的沉穩。
林簡坐回座位,把資料小心疊好,壓在錯題本下。窗外晚霞泛著橘紅,像一層薄薄的光照進她的書頁。
她低頭繼續寫題,眼里有種久違的安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