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下了一整夜,清晨的街道還濕漉漉的,空氣帶著涼意和泥土味。
林簡拎著書包走進校門時,鞋邊已經濺了幾滴水。她低頭快走,繞過操場那條積水的小道,鉆進教學樓時,早已打濕的褲腳貼在小腿上,冰涼又難受。
教室還空著,只有值日生在擦黑板。她默默走到自己座位,把書包放好,掏出資料,一頁一頁開始復習。
期中考試的時間一天天逼近。
她已經開始執行最后階段的沖刺計劃:每天六小時刷題,睡前總結錯因,周末復盤筆記,連飯后的五分鐘也不放過。
她清楚,自己和重點班之間的距離,不止是四分,而是一道全校前五的高墻。
可她想試試,哪怕沒人陪跑。
那天晚上,回到家,她給母親打了個電話,告訴她:“我想試著沖一下重點班。”
母親那頭沉默了一下,隨即嘆氣:“順其自然吧,不行也別太勉強自己。”
“……我沒說勉強,我說我想拼一次。”
“可你也不是那種特別聰明的孩子,從小也沒考過第一名,沒必要給自己太大壓力。”
林簡握著手機,指節發白。那一瞬間,她竟然說不出話來。
她不是沒聽出母親話里的意思——你不是那塊料,別折騰了。
她知道父母忙,知道他們在外地打拼,每年只有兩個假期能見面,知道他們更關心她有沒有按時吃飯、有沒有生病,而不是排名和前五。
可她也知道,那些“順其自然”的背后,其實是對她能力的默認設限。
她掛掉電話后,坐在桌前很久沒動。
窗外的雨還在下,滴在陽臺上,發出滴答滴答的細響。她望著那本攤開的數學筆記,忽然有些恍惚。
那種“沒人陪跑”的孤獨,再次襲來。
沒有人替她安排未來,沒有人為她制定路線圖。她的每一步,都是自己決定,自己咬牙堅持。
可或許,也正因如此,她才更清楚:如果她不跑,就沒人替她跑。
第二天清晨,她比往常更早到了教室。
晨光尚未灑滿窗臺,她便坐在座位上,點開了那份重點班練習資料,一頁一頁刷起。
那天的晨讀時間,她一口氣解了三道壓軸題,全部寫在草稿紙上,沒有跳過任何一步運算。
季惟舟比她晚到幾分鐘,走進教室時,看到她背影筆直,左手壓著草稿紙,右手正在做一道幾何題,筆尖迅速地劃過紙面,神情比平時更專注。
他沒說話,只是在經過她座位時,悄悄放下一盒新的中性筆。
林簡抬頭,正好看見。
“你之前那支快沒墨了。”他說完便走開了。
她低頭看了眼那盒筆,熟悉的黑殼,自己一直在用的型號。心里某個角落輕輕一動。
不是完全沒人看見她的努力。
也不是完全沒有人默默陪跑。
只是這條路,大多數時候,都得靠自己跑完大部分。
晚自習結束后,林簡照常留下。樓道里越來越空,整層樓只剩幾個教室還亮著燈。
她刷完一整套語文閱讀題,把紅筆圈過的句子一一標注,再一頁頁地歸納修辭方法與答題結構。
每一次下筆,每一次分析,她都告訴自己:
你不拼,誰替你拼?
你不信,誰替你信?
她想起初中畢業時,那場中考志愿填報。
她原本可以選離家更近、教學更輕松的普通高中,卻硬是選了這所重點高中,即使明知道起點不高,還是一頭扎了進來。
因為她想賭一次自己的可能性。
現在也是。
這場期中考試,是一次機會,一次向更遠處跨出的跳板。
就算最后失敗了,她也不想再聽別人說一句“順其自然”。
她要讓所有人知道,所謂“自然”,不是放棄,而是拼盡全力后,把結果交給時間。
窗外的雨終于停了,月亮露出半邊輪廓,光打在窗框上,安靜又清冷。
林簡收起筆,站起身。她沒有回頭,背影瘦削,卻格外堅定。
她知道,下一場月考的名單上,會有人在等著看她跌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