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
歸墟海眼旋轉如宇宙初開的漩渦，咸腥的海水裹著星骸碎片擦過臉頰。我沉在冰冷刺骨的深淵，懷中龜甲灼燒著胸口的七星烙印——項離消散前刻下的殄文在黑暗中幽幽發亮：
“棺開之日，當以汝血洗汝罪。”
下方傳來青銅的嗡鳴。一座倒懸的青銅城刺破黑暗，其建筑結構與江城地底那座如出一轍，卻更加古老猙獰。城中央高聳的尖碑頂端，一口纏滿海藻的青銅棺槨被九條龍尸鎖鏈懸吊著，棺蓋表面沒有星圖，只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劍痕。
“你終究來了。”鮫人少女的嘆息直接在腦海響起。她懸浮在棺槨旁，銀發間新生的龍角閃著寒光，尾鰭已完全化為雙腿——左踝青龍紋，右踝卻是未褪盡的七星鱗斑，“三千年了，這口‘原初之棺’一直在等你。”
我觸摸棺蓋劍痕，虎口瞬間崩裂。鮮血滲入青銅的剎那，整座海底古城轟然作響。龍尸鎖鏈寸寸斷裂，棺蓋滑開的瞬間，并非尸骸，而是一片混沌的星云。星云中沉浮著兩具糾纏的軀體：一具是冕旒覆面的周穆王，心口插著青銅匕首；另一具竟是……我自己！
不，更準確地說，是戴著玄師面具的“我”。但面具已碎裂一半，露出底下與穆王一模一樣的臉！
“看懂了嗎？”鮫人少女的指尖點在我心口，青龍虛影順著血脈游走，“三千年前被斬的從來不是狐祖。”
星云轟然炸裂，無數記憶碎片如冰錐刺入顱骨。
二、
真相：弒神者的誕生
昆侖之巔的寒風割裂冕服。我跪在冰封祭壇上，懷中周穆王的尸身正在消散為金沙。他心口的青銅匕首是我的，但真正致命的卻是他手中那柄插入我腹部的玉具劍。
“張山帆……”垂死的帝王撫著我染血的臉，“七星奪魂咒煉的不是永生藥……是弒神的刀……”他的身體徹底化為金粉，隨風雪卷向青銅神樹。樹梢最高處的玉繭貪婪地吸收著金粉，繭殼表面浮現出狐尾烙印。
我咳著血掀開祭壇石板。下面是萬丈冰淵，淵底沉睡著覆蓋半個昆侖山脈的九尾巨影——那才是真正的狐祖！而穆王，不過是祂脫下的第一層“人蛻”！
“陛下以身飼虎三千年……”幻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。他手中的羅盤瘋狂旋轉，盤面映出我額心浮現的狐印，“只為等一個能繼承星髓、斬斷輪回的人。”
劇痛從腹部蔓延。玉具劍的煞氣正侵蝕星髓，視野中突然出現重影——我看見自己站在歸墟海底，正將青銅棺推入海眼；又看見江城棲鳳閣前，師父將桃木釘刺入嬰兒的后背……
“星髓入魔了！”帝王驚吼著撲來，卻被我反手一劍貫穿。鮮血噴濺在青銅神樹上，最高的玉繭應聲碎裂。掉出來的，是剛被剖出母腹、渾身胎脂的嬰兒。他心口跳動著純凈的星髓光，后背卻已烙下七星印記。
“記住……”帝王咽氣前死死抓住我的手，“惡魄……是狐祖的反噬……善魄才是……火種……”
風雪吞沒祭壇時，我親手將嬰兒交給項家先祖。轉身拔起祭壇中央的青銅巨劍，縱身躍入冰淵。劍鋒貫穿狐祖左目的剎那，他右眼突然睜開，瞳孔里映出我背后張開的九條狐尾！
“歡迎回家。”狐祖的意念直接碾碎我的神識，“我的……半身。”
三、
血戰：歸墟的倒影
“呃啊！”我從記憶幻境中掙脫，發現青銅棺內壁刻滿殄文。那些文字正吸食我的血液，順著劍痕游向棺底。整座海底古城開始傾斜，下方黑暗裂開巨口——是江城地底那座倒懸觀星臺的投影！
“時間不多了。”鮫人少女突然割破手腕，青龍血染紅海水，“狐祖正借雙城共鳴，把江城拖進歸墟！”
血光中，我看見江城棲鳳閣博物館里，展柜中的無面玄師像正在融化。石膏下露出的青銅表面，赫然是我在海底棺中看到的劍痕！而林小姐的朱雀燈盞火光大盛，火焰凝成的鎖鏈正捆著陳寺石化的軀體，將他拽向地底深淵！
“陳寺是最后的玄武載體！”我猛然醒悟，“狐祖要用他填陣眼，徹底連通雙城！”
海底突然響起項離的聲音，像是從青銅棺內傳來：“用星髓……刺神樹根……”
我低頭，發現棺底并非實心，而是透明的！下方正是江城地底那座青銅神樹，無數玉繭如腫瘤般搏動。樹根處纏繞著半具石化的軀體——是陳寺！而樹根中心，一截斷裂的青銅匕首正發出共鳴，正是我當年刺入穆王心口的那一把。
“善魄碎片……只能做到這里了……”項離的聲音漸漸消散。棺底突然浮現他透明的身影，他張開雙臂撲向樹根處。
“不要！”我嘶吼著將星髓貫入棺底。但太遲了。項離的靈體裹住斷匕的瞬間，爆發出的強光貫穿雙城！
四、
斷龍：自我的對決
時空在強光中熔接。我站在青銅神樹下，手中星髓凝成的長劍嗡嗡震顫。對面站著的人，穿著西周玄師冕服，儺面已完全碎裂——露出和我一模一樣的臉。他身后九條狐尾攪動血霧，每條尾巴都纏著一具軀體：林小姐、師父、項離、鮫人少女……
“還要自欺欺人嗎？”他的聲音是我的，卻帶著狐嘯的回音，“你就是我，是狐祖被斬落的‘善念’，也是所有痛苦的根源！”
神樹枝杈間垂下的玉繭紛紛破裂。每個繭里都爬出“我”。民國長衫的我心口燃著七星燈，明朝道袍的我手腳釘滿桃木釘，而西周的“我”正將青銅匕首刺入襁褓……
“看看你守護的人間！”他揮手展開光幕：江城在狐火中崩塌，四象星軌徹底熄滅，“沒有狐祖的力量，你連只螻蟻都救不了！”
星髓長劍突然重若千鈞。無數聲音在腦海嘶喊：
“鎖魂印是枷鎖也是鑰匙！”——師父
“爹爹，這次換我當燈芯……”——林小姐
“該去歸墟找答案了……”——項離
七星胎記在劍刃下分崩離析，噴涌而出的不是鮮血，而是被昆侖冰魄封存三千年的“答案……”我喃喃著，突然翻轉劍鋒刺入自惡魄星髓！
對面的“我”發出貪婪的尖嘯撲來。九條狐尾卷住我四肢，獠牙咬向噴涌的惡魄之力。就在這一瞬，我左手并指如刀，蘸著心口金血在虛空畫符：
“天地為爐，造化為工！”
惡魄星髓驟然沸騰，化作金色鎖鏈纏住狐尾。神樹下的陳寺突然睜開石化的眼睛，玄武圖騰從地脈沖天而起！
“四象歸位，青囊斷龍！”
五、
青龍長吟從歸墟傳來。鮫人少女撞破雙城壁壘，化作百丈青龍真身盤踞神樹之巔。她額間龍鱗脫落，精準嵌入林小姐的朱雀燈盞。火焰轟然暴漲，凝成朱雀虛影長鳴！
被狐尾纏繞的師父殘魂突然睜眼，手中桃木釘脫手射出，釘入我眉心——不是殺戮，而是將最后一點純陽星髓灌入！
項離消散處的光塵重新凝聚，裹住青銅斷匕刺入神樹根系。陳寺的石化軀殼寸寸龜裂，玄武甲紋浮現在樹根表面，整棵神樹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。
“不！”狐尾“我”的尖嘯中充滿驚恐。他試圖抽身，卻被心口噴涌的惡魄星髓反噬。金光順著狐尾蔓延，所過之處玉繭紛紛爆裂！
我握著貫穿胸口的星髓長劍，感受著四象之力在體內奔涌。視線穿過混亂的戰場，落在神樹頂端——那口在歸墟見過的青銅棺槨，正從虛空裂縫中緩緩降下。
棺蓋的劍痕處，一滴血珠滲出，墜向我的眉心。
鮫人少女的聲音響徹天地，帶著龍族的威嚴與悲憫：
“請掌門……開棺證道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