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硯之在鄉村的日子愈發沉浸于這份寧靜之中。入秋后的清晨,薄霧如輕紗般籠罩著整個村莊,遠處的山巒若隱若現,宛如一幅水墨畫卷。公雞的打鳴聲不再突兀,反而成了喚醒新一天的自然鬧鐘。蘇硯之披著件薄外套,踏著濕潤的石板路往村后的竹林走去。竹葉上的露珠簌簌落在肩頭,涼意沁人,空氣中彌漫著竹子特有的清香與泥土的芬芳。
在竹林深處,他發現了一片野菊叢。黃白相間的野菊在晨霧中輕輕搖曳,蘇硯之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采摘了幾束。突然,一聲熟悉的呼喊打破了寧靜:“硯之!真的是你!”
循聲望去,一個皮膚黝黑、身形壯碩的漢子扛著鋤頭快步走來,臉上洋溢著驚喜的笑容。“柱子?”蘇硯之又驚又喜,這是他兒時最要好的玩伴。兩人緊緊相擁,柱子用力拍著蘇硯之的后背,爽朗地大笑:“好家伙,聽說你在城里成了大老板,我還以為是村里人瞎吹牛!”
兩人并肩往回走,柱子說起這些年村里的變化,笑容漸漸淡了下去。“唉,年輕人都走光了,就剩些老人守著這幾畝地。”他嘆了口氣,“灌溉渠年久失修,今年大旱,好多莊稼都干死了,大家連種子錢都賺不回來。”
回到家,將野菊插在陶罐里,擺放在木桌上,整個堂屋頓時增添了幾分自然野趣。三嬸笑著遞來一碗剛煮好的南瓜粥,“趕緊喝,暖和暖和,這可是自家種的南瓜,甜著呢!”蘇硯之捧著粗瓷碗,聽著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響,看著熱氣在碗口氤氳,一口粥下肚,從胃里暖到了心里。但柱子的話卻像塊石頭,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。
午后的陽光變得慵懶,蘇硯之搬了張竹床到梨樹下,隨手從屋里拿了本舊書,半躺著翻閱。微風拂過,梨樹的葉子沙沙作響,時不時有熟透的梨子“咚”地一聲落在地上。隔壁家的老黃狗慢悠悠地晃進院子,趴在竹床旁,吐著舌頭,瞇著眼打盹。
遠處傳來悠揚的笛聲,是村里的老木匠張叔在閑暇時吹奏。笛聲穿過阡陌小巷,穿過掛滿玉米的屋檐,帶著幾分古樸與閑適。蘇硯之放下書,靜靜地聽著,思緒也隨著笛聲飄遠。
“硯之哥!”清脆的女聲突然響起。蘇硯之轉頭,只見一個溫婉的女子站在院門口,手里提著一籃freshlypicked的山莓。她穿著樸素的碎花裙,眉眼間卻透著股靈氣,正是蘇硯之的青梅竹馬——阿柔。
阿柔走進院子,將山莓放在石桌上,“聽說你回來了,特意給你摘的。”她的目光溫柔,帶著幾分羞澀。蘇硯之起身招呼她坐下,兩人閑聊起來。阿柔說起村里的現狀,眼眶漸漸紅了:“村里的小學因為沒老師,都快辦不下去了,孩子們只能去鎮上讀書,來回十幾里山路,太苦了。”
這時,三嬸端著一盤剛炒好的板栗過來,“來,嘗嘗,香著呢!”蘇硯之剝開滾燙的板栗殼,金黃的果肉冒著熱氣,卻沒了先前的食欲。他看著阿柔和柱子,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沖動,想要為家鄉做點什么。
夜幕降臨,鄉村陷入一片靜謐。只有草叢里的蟲鳴聲此起彼伏,像是在演奏一場夜間音樂會。蘇硯之提著馬燈,沿著田埂散步。月光如水,灑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,稻田里的稻穗在月光下泛著銀白的光,再過些日子,就要迎來豐收了。但想到柱子和阿柔說的那些困境,他的心情愈發沉重。
他走到小河邊,坐在老柳樹下,看著水中的月影,想起了遠在城市的林薇和忙碌的集團事務。拿出手機,給林薇發了條消息,附上一張月光下的稻田照片。很快,林薇回復了視頻通話請求。接通后,林薇看著屏幕里寧靜的鄉村夜景,滿眼羨慕,“這里好美,感覺時間都變慢了。”蘇硯之笑著說:“等你來了,咱們一起在月光下捉螢火蟲。”
然而,掛斷電話后,蘇硯之的笑容漸漸消失。他望著月光下的村莊,暗暗下定決心。回到家,三叔坐在院子里抽著旱煙,見蘇硯之回來,拍了拍身旁的凳子,“來,陪三叔坐會兒。”兩人望著滿天繁星,三叔緩緩說起村里老一輩人的故事,那些關于堅守、關于鄉土的往事,在月光下娓娓道來。蘇硯之聽著,感受著鄉村的脈搏,內心愈發堅定——他要利用自己的能力,改變家鄉的現狀,讓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重新煥發生機。
次日清晨,天剛蒙蒙亮,蘇硯之就被院子里傳來的“哐當”聲驚醒。推開房門,只見柱子正掄著大錘,敲打一塊老舊的木板,濺起的木屑在晨光中飛舞。“醒啦!”柱子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大白牙,“昨兒說灌溉渠的事兒,我想著先把這破木板修修,回頭運去渠上補漏。”
蘇硯之快步上前,從墻角抄起一把鐵鍬:“算我一個!”兩人并肩走在田埂上,露水打濕了褲腳也渾然不覺。來到灌溉渠邊,只見渠道多處開裂,干涸的渠底布滿了龜裂紋,去年大旱留下的痕跡觸目驚心。柱子蹲下身子,用手丈量裂縫寬度,眉頭擰成了疙瘩:“這么大的縫,光靠木板堵不住,得用水泥加固。”
“走,去鎮上買!”蘇硯之拍了拍柱子的肩膀。兩人騎著三輪車,顛簸在鄉間小路上。車斗里,柱子扯開嗓子唱起了山歌,粗獷的嗓音在山谷間回蕩。蘇硯之靠在車斗邊,望著兩旁飛馳而過的稻田,記憶一下子被拉回小時候。那時他們常騎著破舊的自行車,在這條路上追逐打鬧,摘野果、掏鳥窩,無憂無慮。
“記得不?”柱子突然剎車,指著路邊的老槐樹,“咱倆十二歲那年,在這棵樹上掏鳥窩,結果你一腳踩空,要不是我拽著你,你就摔成‘泥猴’了!”說罷,兩人相視大笑,笑聲驚飛了樹上的麻雀。
從鎮上買回水泥和工具,兩人便開始忙碌起來。蘇硯之負責攪拌水泥,柱子則用鏟子將水泥填入裂縫。汗水濕透了兩人的衣衫,混著水泥的粉塵,在臉上糊成了花臉。
休息間隙,柱子摸出懷里的水壺,猛灌了幾口,又遞給蘇硯之:“嘗嘗,我娘泡的涼茶,最解乏!”清涼的茶水入喉,蘇硯之只覺得渾身的疲憊都消散了幾分。
夕陽西下時,一段破損嚴重的灌溉渠終于修繕完畢。
兩人癱坐在渠邊,看著金色的余暉灑在新修的水泥面上,泛著溫潤的光。
柱子用胳膊肘捅了捅蘇硯之:“有你這大老板幫忙,咱村今年的莊稼算是有救了!”蘇硯之望著遠處炊煙裊裊的村莊,心里默默盤算著:光修渠還不夠,得想個長遠的法子,讓村里真正富起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