伙計面露窘色,低聲道:“小姐明鑒,這道菜撤了。”
“為什么?現在正是季節!”蘇清硯奇怪地問道,
“是這樣的,做這菜拿手的掌勺去年底辭工了,如今的鐺頭是張大廚...他拿手是糟蟹...”
正說著,廚房方向突然傳來一陣爭吵聲。
“我說了,這肉要切成薄片!你這切的這是什么?柴的沒法吃,你們是喂豬的嗎?”一個粗獷的男聲吼道。
“張大廚,客人說這肉太柴了...”
后廚傳來店伙計的聲音。
“聽他們的?老子就這手藝,他們愛吃不吃!”
隨著“砰“的一聲,一個少年人被推出廚房,踉蹌著差點摔倒。
為蘇清硯服務的伙計,露出同情與無奈的表情。
蘇清硯問他:“怎么回事!”
“那是阿福,雖然年輕,但已經是店里的老伙計了”
伙計壓低聲音,
“是張大廚,他人挺好的,只是最近脾氣很大,不知道為什么?...不過他的手藝不錯,客人很少挑理,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”
“你叫什么名?”
“您叫我阿泉就行?!?/p>
阿泉的話還未說完,大堂里突然騷動起來。
一個醉醺醺的錦衣男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,拍桌大喊:
“掌柜的呢?老子等了半個時辰了,菜呢?為什么還不上?”
柜臺后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走出來:“周公子息怒,廚房馬上就好...“
“好個屁!”醉醺醺的周公子一腳踢翻椅子,
“豐樂樓現在就是個笑話!我爹說二十年前,這里可是達官貴人爭相預定的地方,現在?呸!”
大堂里其他客人也紛紛抱怨起來。
蘇清硯看到伙計阿福額頭冒汗,不停地作揖道歉,卻顯得毫無章法。
“小姐...”小紅緊張地拉了拉她的袖子。
蘇清硯深吸一口氣,她的目光掃過整個大堂,心中已有判斷——
她習慣性在自己的內心中和趙澈對話,她常常在這種內心的對話中做出最后的決策:
“趙澈,這是個局,一個‘等我來收場’的局。李掌柜故意缺席,菜故意做的難吃,就是想讓我在知難而退,逼我不敢接手豐樂樓?。 ?/p>
“這個局,我不能退,也不能硬碰硬。最好的辦法,是用一場‘意外’扭轉局面?!?/p>
“今日來的客人,不一定是敵人,他們可能都是未來潛在的支持者。我要讓他們記住今天的體面,而不是怨氣,”
“即使有假的客人,我也要出其不意。”
“趙澈,此時我需要當機立斷,這是李福掌柜送給我的一個好的機會?!?/p>
蘇清硯想到這里,她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。
“諸位貴客,請稍安勿躁?!?/p>
她的聲音不大,卻奇異地帶著一種穿透力,猶如一道清泉注入沸騰的油鍋,讓嘈雜的大堂瞬間安靜下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突然出聲的女子身上——
她一身月白色杭綢褙子,杏色馬面裙,看似普通,卻自有一股超乎尋常的鎮定與威儀。
“今日豐樂樓招待不周,所有客人,一律免單?!?/p>
蘇清硯的聲音清晰而從容,帶著不容置疑的果決。
此言一出,大堂內頓時一片嘩然。
那些原本怒氣沖沖的客人,臉上都露出了震驚和輕蔑的神色。
免單?這酒樓都快沒生意了,還敢免單?另外,你算老幾?
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倚著柜臺,似乎在看熱鬧,偶爾還瞄一眼蘇清硯,
醉醺醺的周公子雖然被她第一句話鎮住,但酒勁上來,仍然叫囂道:
“你是什么人?豐樂樓可不是你能做主的!叫掌柜的來!”
蘇清硯目光掃過周公子,眼中沒有一絲波瀾。
她從袖中取出沈承遠的手諭,緩緩展開,鎏金的“沈”字印章在昏暗的光線下熠熠生輝。
“我是沈府的蘇清硯,從現在起,我正式接管豐樂樓?!?/p>
她的聲音不大,卻字字鏗鏘,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,
“沈老爺親筆手諭在此,誰若不信,可自行前往沈府查證?!?/p>
此言一出,大堂內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。
胖乎乎的中年男子,似乎早已知道這一切,他索性在柜臺后面坐了下來。
沈府!金陵城誰人不知沈家?這年輕女子,竟然是沈老爺派來接管豐樂樓的?
周公子酒醒了大半,那些原本看笑話的客人,也都收起了輕蔑的眼神,轉為震驚和審視。
蘇清硯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,她的目光落在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身上:
“你們李福掌柜呢?”
中年男子拱了拱手,嘴上恭敬,眼神卻透著敷衍:
“李掌柜家里有事,今天沒來,我是賬房王德才,李掌柜委托我代班。”
蘇清硯喵了他一眼,隨后抬起雙手,示意大家安靜,滿堂嘈雜頓時靜了下來。
“諸位貴客?!彼曇羟辶?,
“豐樂樓自今日起停業整頓,十日后重新開張。”
她從袖中取出一疊朱紅名帖,交給小紅分發。
每張帖上墨字遒勁:
【豐樂樓重新開業蘇氏清硯敬邀】
背面朱砂批注:【憑帖開業日,席面五折,酒水八折】
那王德才終于按捺不住,上前一步道:
“這……不合規矩啊,李掌柜不在,您這么做恐怕……”
蘇清硯淡淡一笑,打斷他的話:
“從現在起,我就是這里的主人。規矩,由我來定。”
此言一出,大堂內又是一陣輕微的騷動。
周公子愣了愣,隨即嗤笑一聲,眼神輕蔑,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,說道:
“我看,豐樂樓是撐不下去了吧……想歇業改行,聽說以前這個樓是買白礬的,是不是想重操舊業啊?!?/p>
蘇清硯看了他一眼,內心里和趙澈說道:
這位周公子,像極了我們那個世界,喜歡凡事都要面子的客人了,
他要的不是道歉,他要的是面子。
我要做的,不是低頭,而是讓他變成‘被照顧的貴賓’,
面子要給足,再借勢拉攏,比強硬對抗更能樹立威信,
我不僅要讓他滿意,還要他成為豐樂樓的活廣告。
阿泉悄悄的對蘇清硯說道:
“這位客人名叫周守謙,是廣源牙行的東家,平日里喜歡人稱他一聲周公子。今日是他做東,請人用飯,客人吃得不大滿意,便提前離了席?!?/p>
蘇清硯聽罷,會心一笑:“是牙人?”
她徑直走到周公子面前,客客氣氣說道:
“周公子,今日豐樂樓招待不周,實在抱歉,十日后,我讓您吃到金陵城最美味的新菜,怎么樣?”
她頓了頓又說:“如果周公子帶五桌以上的客人前來捧場,我將為您親自做一道美食,保證讓您在所有朋友面前有面子,您意下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