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忠躬身低頭,語氣謹慎:
“是,老爺,據(jù)查,是新任漕運總督崔云鶴的門人,他手持蓋有總督關(guān)防的朱漆牌票,指揮巡檢司官兵,將船只扣押在滸墅關(guān)。”
他略微一頓,眉頭微皺,仿佛在斟酌措辭,才低聲補充道:
“他們沒有上報,只是扣押,似乎有其他用意。”
沈庭安側(cè)身問道:“是針對我們嗎?”
沈忠猶豫一下,還是說道:
“不確定,現(xiàn)在正值運糧北上的秋運忙季,商船加入漕運隊,需向漕運申請船位配額,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才登船檢查?”
沈庭安沉思一下,說道:
“沈家在秋運期間每月有兩條船的固定配額,不會是這個原因!”
他頓了一下,說道:
“你去拿我的拜帖,不,還是我親自去吧,去給我準備一份厚禮,我去拜見這位崔云鶴大人。”
“是!老爺!”沈忠恭恭敬敬答應(yīng)一聲,轉(zhuǎn)身就要離開!
“沈忠!蘇姑娘回來了吧!如果她沒有休息,請她來一趟書房!“
“是!老爺!”
沈忠退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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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止房間中,豐樂樓掌柜李福,恭恭敬敬站在一旁,
“少爺,我已經(jīng)安排妥當了,嚇!也把她嚇死了,她那還敢接手豐樂樓啊!一個小丫頭!”
“那就好,你去辦吧!不要出紕漏。”
“是!”李福轉(zhuǎn)身離去!
屋中一時寂靜,片刻后,一人從角落中走出,聲音謹慎而低沉:
“少爺,瓜洲渡的瓷器船怎么辦?”
“先看看父親打算怎么處理。既然他不同意讓蘇清硯那丫頭頂罪,想必也不會坐視不理。”
沈止頓了頓一下,又說道:
“我們靜觀其變,實在不行,沈林,你出面,說服薛掌柜出面頂罪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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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在沈府西側(cè)的榮錦居,趙姨娘與兒子沈恪,女兒昭華正在用夜宵。
趙姨娘眉飛色舞地將蘇清硯在街上“暴打惡少”并“仗義施財”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講給沈恪聽。
“你看看人家蘇姑娘,這腦子!這氣魄!三下五除二就把那陳三少爺給制服了,又出錢安葬死人,……嘖嘖,”趙姨娘不斷夸贊。
昭華瞪大了眼睛說道:“蘇姐姐這么厲害”
沈恪卻有點不耐煩:“娘,你都是聽誰說的?我感覺怎么不靠呢?”
“傻兒子!”趙姨娘戳了一下沈恪的頭,
“我還用聽誰說?是我讓秋文去豐樂樓探聽消息,蘇姑娘制服陳三少爺?shù)倪^程,是她親眼目睹的。”
“娘,你派人跟蹤她!”
“哎呀,我的傻兒子!”
趙姨娘壓低聲音,身體前傾:
“這件事很重要,無論蘇姑娘在豐樂樓是否站住腳,都要顯出你的重要性!為娘是替你考慮啊!”
“娘,這事您最好別插手,蘇清硯在豐樂樓站不住腳,掌柜李福是二哥的人,他不會讓蘇清硯順利接手豐樂樓的!”
“兒子!你瞧好吧,二公子不是蘇姑娘的對手!關(guān)鍵時刻,你得出面幫蘇姑娘一把,讓她感謝您!”
“兒子,給媽爭口氣,把蘇姑娘娶回家!”
昭華看著自己的母親,仿佛是第一天認識一樣,心想,這還是那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娘嗎?
沈恪的眼睛似乎動了一下,隨即恢復(fù)了正常,
趙姨娘眼中則閃爍著深思熟慮的光芒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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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管家沈忠,沿著藏經(jīng)閣旁邊的一條小徑,往后院走去,穿過一扇月洞門,眼前豁然開朗,
這里是別有洞天的一方小天地——這是沈府最深處的第五重院落,
東側(cè)有一個套院,名曰“墨香居”。
“墨香居”獨立于沈府主宅之外,卻又通過一條鵝卵石小徑與沈庭安的書房藏經(jīng)閣相連。
院中遍植翠竹與蘭草,一方嶙峋假山下,清泉叮咚,匯入一池碧水。
三間素雅的屋舍面水而建,檐下懸著竹編風鈴,偶爾被微風拂動,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。
這里沒有金碧輝煌的俗氣,卻處處透著一股遺世獨立的清雅與靜謐。
此地是沈府中最清幽的所在,也是沈庭安精心為蘇清硯準備的避世之所——
既能讓她安心居住,又能最大限度地保障她的安全與隱私。
此時的蘇清硯,正在伏案整理資料,下午,阿福和阿泉帶領(lǐng)她,把豐樂樓前前后后,調(diào)查個仔仔細細,資料就記錄了三個本子,一直忙到了酉時,才回來。
小紅在一旁,邊打哈欠,邊絮絮叨叨,
“小姐!你該洗漱,休息了,您都忙一天了!”
“蘇姑娘,您休息了嗎?沈老爺請您去一趟書房。”
“小姐,還讓人休息嗎?”
“小紅,別瞎說,我也正要去見沈叔父,幫我拿著這些資料和我畫的那張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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藏經(jīng)閣內(nèi),燭火通明。沈庭安坐在烏木書案后,揉著眉心,臉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。
就在這時,書房門扉輕啟,蘇清硯走了進來。
“沈叔父。”蘇清硯躬身行禮,聲音清脆,帶著幾分從容。
沈庭安聞聲,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疲憊與感傷,換上平日里那副精明而和藹的面容。
他起身,示意蘇清硯入座。
“清硯,這么晚還勞煩你過來,是叔父唐突了。”
“沈叔父,侄女也正想過來,向您請安,隨便說一下豐樂樓的事情!”
“清硯啊!叔父沒有插手,是想讓你放開手腳,全權(quán)處理,今天如何?”
“沈叔父,侄女知道你的意思,豐樂樓積弊已深,若不壯士斷腕,只會爛在根子里。我已宣布停業(yè)十日,待人員重新招募后,再重新開張。”
“處理的很好,清硯,你能如此雷厲風行,魄力非凡,比叔父想象中要好很多。”
“清硯,叔父請你過來,就是要再次告訴你,既然要做,而且已經(jīng)接手了,就大膽去做,不要擔心資金,叔父做你后盾。”
“沈叔父,侄女,把我的計劃,和您老說一下,我也想征求您的意見。”
“小紅,把資料拿進來!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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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霞街豐樂樓,
卯時未至,已有三十一人已齊聚在空蕩蕩的大堂內(nèi),
僅僅一天過去,豐樂樓的原班人手詫異的發(fā)現(xiàn),豐樂樓大堂的桌椅板凳不見了,大廳被簡單地劃分出幾個區(qū)域,
那股井然有序的氣息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新鮮。
靠大門處樹立一個牌子,上面寫著‘等待區(qū)’三個字,旁邊擺放著三十多把椅子,
幾塊新制的木牌掛在墻上,墨跡還未干透,上面寫著:
“豐樂新章,廣納英才”、
“以客為尊,能力為先”、
“共創(chuàng)輝煌,待遇從優(yōu)”
——這些字眼在金陵城可是聞所未聞,見所未見。
李福,那個昨日未曾露面、卻在今晨“準時”現(xiàn)身的掌柜,此刻正吊兒郎當?shù)亓⒂趶d中。
他那臃腫的身體微微側(cè)著,松弛的眼皮耷拉著,將那雙三角眼擠成兩條細窄陰毒的縫隙——
眼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、嘲弄,還有一絲貓戲老鼠般的殘忍玩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