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福和胖賬房王德才的臉色，此刻比死人還要難看。
李福的三角眼中閃爍著怨毒和不甘，王德才則是滿頭大汗，眼神躲閃，肥胖的身體微微發抖。
兩人對視一眼，趁著眾人注意力還在離去的張大有身上，悄悄挪動腳步，想混在人群中溜走。
“李福，王德才，留步。”
蘇清硯的聲音不高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。
她的目光掃來，二人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，
廚房內剛剛緩和的氣氛瞬間又緊繃起來。
“豐樂樓全員重新面試，即刻開始。”
蘇清硯的聲音不高，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，
“李福，王德才，你們二位也是豐樂樓老人，請按順序，接受面試。”
李福臉色一沉，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容，
“呵……面試？蘇小姐好大的威風！豐樂樓這閻王殿，我可不敢久留！！”
說罷，一甩袖子就要走。
王德才也連忙跟上：
“對對，我也走！這地方，待不下去了！”
“慢著！”
蘇清硯語氣很平靜：
“李福，你若不愿意繼續留在豐樂樓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蘇清硯掃了賬房一眼，平靜地說道：
“王德才，你需要將你經手過的所有賬冊，原原本本、分毫不差地，交還于我。昨日我便說過，給你一日期限。現在，期限已到！”
王德才喉結滾動了一下，臉上的肥肉都在抖動，額角不知何時已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。
他眼神閃爍，支吾道：“賬…賬冊？那么多…我…我沒帶來…都在家里…”
“哦？”蘇清硯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，眼神銳利如刀，
“看來王掌柜是貴人多忘事。也罷，本小姐再給你兩個時辰。”
她抬頭看了看天色，聲音斬釘截鐵，
“巳時三刻！若賬本未完整置于我桌上…”
“小紅！”蘇清硯聲音陡然拔高。
“小姐！”小紅立刻應聲，站得筆直。
“記下時辰！巳時三刻！若王德才逾期不交，你即刻去應天府擊鼓鳴冤，告他私藏賬冊，意圖侵吞主家財物！”
“是！小姐！巳時三刻！小紅記住了！”
小紅聲音清脆響亮，帶著一股揚眉吐氣的興奮。
李福的臉徹底黑成了鍋底，王德才更是雙腿一軟，差點癱倒，
兩人怨毒地瞪了蘇清硯一眼，再不敢多言一句，
如同喪家之犬般，在眾人的目光中，狼狽不堪地逃離了豐樂樓。
看著兩人消失的背影，蘇清硯收回視線，仿佛從未發生過什么。
她環顧眾人，那些原本屏息凝神的伙計們，此刻有的忐忑不安的，有的好奇，也有的帶著幾分敬畏。
蘇清硯開口，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：
“插曲過去了，豐樂樓的招聘，現在開始。”
“愿留下的，必須遵守新規矩；想靠本事留下的，排隊等候。”
“不愿留下的，現在可以離開了。”
她看向小紅，補充道：
“豐樂樓會發送遣散銀，三天后前來領取，蘇燕紅負責辦理，具體金額根據服務年限計算。”
短暫的騷動后，大部分伙計都選擇了留下。
“面試者，一次一人，進入后堂。其余人等，在大廳靜候，不得喧嘩，不得交頭接耳。”
蘇清硯條理清晰地宣布規則，
“面試結束者，由小紅引領，從側門離開，不得返回大廳，亦不得與未面試者交談。”
后堂內，一張方桌，三張椅子。
蘇清硯端坐主位，小紅侍立一旁記錄，阿秀則安靜地站在門口守著。
阿福有些局促地站在桌前，雙手緊張地搓著衣角。
“坐。”蘇清硯指了指對面的椅子，聲音平和，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度。
阿福小心翼翼地坐下半個屁股。
“第一個問題，”蘇清硯開門見山，清澈的目光直視阿福，
“你為什么想留在豐樂樓做工？”
阿福一愣，他沒想到問這個，
他想了想，老實巴交地說：
“回…回東家，小的家里窮，老娘病了，弟弟還小，我需要錢…豐樂樓工錢…還算按時發…”
他聲音越說越小，似乎覺得這個理由不夠充分，他感覺有些羞愧。
“第二個問題，你對自己的工錢滿意嗎？或者說，你認為你值多少工錢？
阿福更緊張了，臉漲得通紅：
“東家…小的…小的就是個跑堂的，沒啥大本事…工錢…工錢能糊口就行…”
他不敢提要求。
“哦？”蘇清硯微微挑眉，語氣平靜無波，
“那你認為，一個跑堂的，要有什么本事，才能賺得比糊口更多一些？”
阿福被問住了，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。他努力思索著，磕磕巴巴地說：
“要…要腿腳麻利，眼明手快，記性好，…對客人要笑臉，有耐心…知道…知道啥時候該說話，啥時候不該說…”
蘇清硯眼中閃過一絲贊許。
這個阿福對自己工作的認知還算清晰實在。
“我問你的第三個問題，”她盯著阿福的眼睛說道：
“你認為豐樂樓現在的生意不好，是什么原因？豐樂樓存在什么問題？你想到什么，就說什么。”
阿福皺起眉頭，這次想的時間長了些。
他偷偷瞄了一眼蘇清硯，見她只是平靜地看著自己，于是他鼓起勇氣說道：
“小的…小的覺得，新的酒樓太多了，他們都有自己的特色，豐樂樓的菜…菜好像沒以前好了，
他頓了頓，聲音更小了，
“李掌柜，啊，不，李福那邊…好像…好像也不太上心…”
蘇清硯靜靜地聽著，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輕輕敲擊。
小紅則飛快地在紙上記錄著要點。
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蘇清硯點點頭，
“明日辰時初刻，準時來豐樂樓后院集合，接受新規培訓。
“小紅，送阿福從側門出去。”
“是，小姐。”
小紅應聲，對還有些懵的阿福道：
“跟我來吧。”
阿福如蒙大赦，趕緊起身，跟著小紅走了，臨走前還對著蘇清硯鞠了一躬。
面試有條不紊地進行著，
人陸陸續續進來，又陸陸續續離開，
蘇清硯始終坐在原位，語氣不變，眼神不變，問題也不變——
三個問題，不多，不少。
蘇清硯如同一臺精密的儀器，通過看似簡單卻直指核心的問題，快速了解她想要了解的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