豐樂樓大廳內(nèi),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跪在地上的張大有身上,他高舉著藤條,眼中滿是悔恨與懇求。
“你站起來!”蘇清硯的聲音打破了沉默。
“可是我……”張大有堅持跪著,藤條依舊舉過頭頂,聲音哽咽。
蘇清硯皺了皺眉:“沒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。”她轉(zhuǎn)頭對阿福說道:“去把張大有扶起來。”
阿福和張大有的兒子連忙上前,想要扶起他。
然而張大有卻固執(zhí)地跪著,雙手高舉藤條,語氣誠懇:“東家,你若不抽我?guī)妆拮樱倚睦锊皇娣疫^不去這個坎。”
“起來說話!”蘇清硯提高了嗓音,厲聲喝道。
眾人從未見過她如此嚴厲,不由得心頭一顫。
張大有也是一怔,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。
阿福和張大有的兒子見狀,趕緊借勢將他扶起。
蘇清硯環(huán)視眾人,目光在周守謙身上短暫停留,微微點頭示意,隨后說道:
“過去的事情,就讓它過去吧,豐樂樓要的是未來,要的是同心協(xié)力、要的是用心做事的人。”
她的語氣緩和下來,轉(zhuǎn)向張大有,微微一笑,帶著一絲詼諧:
“張大有,你要用你的手藝,用你的行動,證明你配得上這身廚袍,配得上豐樂樓這三個字!而不是在這里,讓大家看笑話!”
眾人聞言,緊繃的氣氛終于輕松了一些,有人甚至露出了笑容。
緊接著,蘇清硯的聲音再次響起,這次是對張大有,也是對所有人:
“張大有,你是為了救你的妻子,才舍身犯險,雖然你冒犯了我,但我依然敬重你。”
這番話讓許多人摸不著頭腦,紛紛交頭接耳:“這是怎么回事?”
小紅搬來一把椅子,示意張大有坐下,但他仍舊執(zhí)拗地站著。
蘇清硯抬手示意眾人安靜,朗聲說道:
“諸位都是我豐樂樓的伙計,大家不要議論了,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大家一次性地交代清楚。”
她目光堅定地掃過每一個人:“這件事到此為止,以后我不希望再聽見任何人議論此事,聽清楚了嗎?”
“清楚!”眾人異口同聲地回答。
“好!”蘇清硯清了清嗓子,開始講述:
“五天前,張大有的妻子身染惡疾,高熱不退,全身發(fā)抖。張大有請人看病,大夫說是瘧鬼作祟,必死無疑。”
蘇清硯看了一眼張大有,只見他頭低的很深,似乎不敢看蘇清硯的眼睛。
蘇清硯嘆了一口氣,說道:“張大有慌了,和豐樂樓前掌柜李福說,希望柜上可以先支付他一些工錢,給妻子看病。李福支付了他二百兩銀子,并指點他去請胡半仙驅(qū)鬼。”
在場的伙計們,面面相覷,他們從來沒有聽說張大有的妻子得了這么重的病,他們只是知道張大有近期的脾氣很不好。
周守謙心想,怪不得自己來豐樂樓請客那天,張大廚的脾氣那么壞。
蘇清硯的聲音清晰而沉穩(wěn),她像是說一件和她不相干的故事,“胡半仙說,因為張大有是個廚子,經(jīng)常殺生,陰氣太重,容易沖撞瘧鬼。”蘇清硯繼續(xù)娓娓道來,
“胡半仙說,他推算是因為豐樂樓來了一個女東家,引來了瘧鬼,因此張大有妻子才染上重病。”
在場的眾位伙計此刻已經(jīng)目瞪口呆了,他們當天都經(jīng)歷了張大有自殺假死的場面。
蘇清硯看了張大有一眼,張大有似乎感受到了蘇清硯的目光,頭低了更深了。張大有的兒子感受到自己父親的窘態(tài),他伸手拉著自己父親的手。
蘇清硯繼續(xù)說:“張大有當時問胡半仙,他該怎么辦,胡半仙回答張大有說,必須讓女人離開豐樂樓,女人掌管豐樂樓,你的妻子必死無疑。”
張大有聽到這里,露出懊悔的表情,手緊緊的抓住自己兒子的手。
蘇清硯繼續(xù)說道:“張大有當即表示可以自己離開豐樂樓,胡半仙卻說已經(jīng)晚了,瘧鬼已經(jīng)找上了張大有妻子,因此必須由張大有親自趕走豐樂樓的女東家,瘧鬼才能離開。”
大廳內(nèi)鴉雀無聲,所有人都屏息靜氣聽著蘇清硯的講述,
“張大有無奈,為了救妻子的命,他只好和李福商量。”蘇清硯頓了一下,接著說,“李福找來了豐樂樓前賬房王德才,三人商量后,定下一計。”
所有人都被這離奇的真相震驚了。
蘇清硯接續(xù)說道,“諸位想必已經(jīng)猜到了,他們計劃在我與大家簽訂新的合約那天,由張大廚寫好遺書,誣陷新東家逼死人命,然后張大有喝藥假死,偽裝自殺現(xiàn)場,再報案讓應天府抓走我。”
蘇清硯冷笑一聲,“張大廚自己不會寫遺書,三人商量,由王德才執(zhí)筆寫下遺書,他們以為,一個女孩子見了人命官司,就會被嚇退,從此再也不敢接手豐樂樓了。”
說到這里,蘇清硯的目光中也閃過了一絲冷意,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:
“他們低估了我,也低估了真相的力量。”
眾人雖然都經(jīng)歷了這一切,還是為當天王鐵山捕頭前來抓人的那一幕震撼不已,幸虧東家臨危不論,識破了陰謀。
周守謙此刻也徹底明白了,當天他請陳書吏吃飯,正是蘇清硯接手豐樂樓的那天,陳書吏點名要來豐樂樓吃飯,八成這也是一個局,自己當天稀里糊涂做了他們的棒槌,幸虧蘇清硯臨危不亂,控制局面。
周守謙心想,這位蘇清硯真是一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奇女子呀,只是不知道,那兩個船位如何了,我現(xiàn)在也不好意思趁亂問這件事,等等再說吧,
蘇清硯此時剛好轉(zhuǎn)過頭,剛好和周守謙四目相對,蘇清硯點頭示意,周守謙頓時感覺一塊石頭落了地。
張大有此時低著頭,淚水滾落:“東家,我對不起您!我糊涂啊!”
周守謙看了一眼張大有,他問道:“蘇當家,張大廚的妻子現(xiàn)在如何?”
眾人這才想起,剛才眾人作為曾經(jīng)的當事人,都被這個離奇故事震撼到了,都忘記了詢問張大有妻子的情況了。
周守謙提及此事,立刻引起新的一番議論,是啊!張大有的妻子現(xiàn)在如何,好像沒有聽過張大有家里有什么喪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