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到九月末,山海都沒有接到什么大單子,做的基本上都是什么滿月宴啊,紀念日派對啊之類的小單,扎氣球給氣球打結的活做的多了,好像形成了肌肉記憶,隨便拿根繩子一繞就打上了一個結,于是等反應過來的時候,一條絲帶已經被繩結分割成了無數段。
然后被老梁喊過去,“越姝,你過來拿著這扎氣球啊,我說放你就放哈?!?/p>
白越姝走過去,一場滿月宴小單子,都不需要搭桁架,KT板一立兩邊扎氣球,再布置一點仿真花什么的,客戶自己訂購的甜品臺一放,整個場景就搭好了,但是老梁卻附贈人家拍視頻記錄片的服務,而且特意準備了氫氣球放飛,這么一弄,基本上這就是場虧本賺吆喝的活。
但是老梁不在意。
公司里幾個股東都不在意,大概是因為他們都相信什么夢想之類的東西吧。
白越姝不能理解夢想理想這種東西,但她也不在意,因為她白越姝對所有的一切都不在意。
好似活著只是因為活著。
于是沒有人不喜歡白越姝的灑脫,沒有人不羨慕白越姝的灑脫。
“來,大家準備?。 崩狭号e著錄像機指揮道,“三、二、一、茄子?!?/p>
氣球從身后一個個的飄出來,畫面美不美不確定,但客戶很滿意,尤其是孩子的爸爸,特意走過來感謝他們,老梁順勢就和人家聊了起來,隨便聊幾句,職業啊家庭情況啊什么的,就都知道了,臨走的時候再加個聯系方式,人家說:“有心了,謝謝啊,回頭必須給你們整個好評推薦?!?/p>
“誒,兄弟別客氣,都捎帶手的事?!?/p>
皆大歡喜。
白越姝能感覺到,梁宏是真的喜歡這種歡樂的場合,不只是為了錢,就是覺得開心而已。
白越姝很羨慕,這種感覺真有那么令人著迷嗎,著迷到甚至可以因此放棄考慮現實。
回想一下,她從來沒有為什么東西為什么人著迷過。
或許那玩意就是愛吧。
老梁熱愛慶典。
工作結束后,白越姝驅車回家,剛走進電梯間就看見對面的男人正往這邊來,白越姝馬上點了關門鍵,電梯門緩緩合上,男人也走到了面前,但已經來不及趕上這一趟了。
其實可以等一等的,但就莫名其妙的想作弄一下他。
其實住對門對戶也不定容易碰面的,但卻偏偏常常有這樣的巧合。
電梯開開合合,然后到達,白越姝走出去,卻發覺男人竟然已經站在了門口,所以有時候,先來的不一定先到,誰知道你在路上遇上的荊棘多還是他在路上遇上的荊棘多。
各自開門回家。
十一黃金周即將到來的時候,公司終于接到了稍微大一些的單子,是場婚禮,十一黃金周嘛,好日子,結婚的人都扎堆了,專門承接婚禮的酒樓都賺翻了,一場接一場的婚宴應接不暇。
但梁宏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專門辦婚宴的酒店,場景固定,酒席有標準,連司儀的臺詞都打印出來供你選擇,只要修改一下新人的名字就行,一輩子可能只有一次的慶典卻程式化的完成了。
好似,人生走一遭,只是為了生活生活生活。
為了生活,所以,要結婚,要生孩子,要工作,要攢錢。
白越姝能理解許多人為什么選擇這類專門承接婚宴的酒店,但她不喜歡。
就像非要找人結婚,不是不能,不是不可以,只是不愿意,不愿意這或長或短的一生,為了生活而活下去。
白越姝是瀟灑的風,是自由的鳥,她覺得生活是,如果遇見了山就爬山,如果遇見了水就涉水,就這樣活著吧,沒有夢想也可以······吧。
因為最近,她看著老梁和山海的這些人,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。
老梁經常推薦戶外慶典,因為總有一些不可控因素會讓慶典成為獨家記憶,可能是風向變化,可能是天氣變化,總而言之,戶外的變數很多,印象深刻,而那些小意外,會構成深刻的記憶,梁宏喜歡這種“意外之喜”的感覺。
但是,白越姝很討厭,如果印象太深刻,那么當愛情的泡泡被戳破的時候又該怎樣釋懷。
不敢愛的人總是先質疑愛。
“叮!”電梯門打開,樓道里的感應燈也隨聲亮起,然后她看見了對面的男人。
對門的男人靠在她的家門上,擋住去路。
白越姝聞著他滿身的酒氣,拿包戳了戳他的肩膀,然后男人抬頭迷蒙著雙眼望向她。
有些疑惑的問:“有事?”聲音含糊卻很不耐煩。
“麻煩讓讓。”白越姝指指大門。
男人睜開半瞇著的眼睛,推了推眼鏡,疑惑的,“嗯?”了一聲。
“你擋著我的路了?”白越姝說。
“怎么可能,我又不是你的那些追求者?!蹦腥私z毫沒有反應過來,嗤笑道。
白越姝卻有了些許逗弄他的興致,這個戴著眼鏡看上去冷情寡義的男人醉倒之后的模樣居然有點,嗯,怎么說呢,“軟萌”?
白越姝蹲在他面前:“喂,我漂亮嗎?”
“還不錯?!?/p>
很誠實。
“我身材好嗎?”
“還不錯?!?/p>
一連兩個還不錯,是他的標準太高呢?還是他太高傲呢?
然后白越姝直白的問,“想和我上床嗎?”
那個迷醉的人說:“想??!”直白的回答。
于是白越姝嚇了一跳。
平時一幅正人君子斯斯文文的模樣,每次看見她都目不斜視非禮勿聽的那種,原來是腹黑斯文敗類型啊。
但,還挺誠實。
那時候,白越姝這么覺得。
后來,她以慘痛的教訓發覺了這個判斷的漏洞。
“喂,你走錯了,你家在對面。”
“?。‰y怪一直錯?!彪y怪指紋密碼都開不開門。
陳銘安艱難的爬起來,腳下一軟差點摔倒,白越姝下意識的伸手去扶,卻見他又站直了身體,扶著門框輸密碼,開門,進去,然后一聲稍微大些的響動,大概是摔跤了。
白越姝望著他家的房門搖著頭笑笑。然后準備開門回家,眼睛卻瞟到地上的包。
她提起來想給男人,但伸出手去剛準備敲門又停下了。
照他現在的狀態,沒法開門吧。
明天悄悄放門口吧。
于是她提回了家。
然后大早上被一陣鈴聲吵得不行。
白越姝拉過被子蒙起頭試圖隔絕嘈雜的響聲,但那鈴聲卻像有著堅定的惱人的決心一般一陣陣不停地響起。
于是白越姝只好起床尋找聲音的來源。
門外,陳銘安一只手舉著手機一只手猶豫地停在白越姝家門前。
昨天好像,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。
其實凌晨他就已經醒了,然后稍稍回想。
想起女人那句直白的,“想和我上床嗎?”
陳銘安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涼氣,因為他想起了他的回答。
“想?。 ?/p>
想什么想!
你想什么呢陳銘安!
可是再無地自容也只能打擾她,因為他包應該被女人‘撿’回家了。
于是用另外一個手機撥打自己私人電話。然后隔著門聽見了里面的響聲。
白越姝開門,男人已不復昨晚狼狽的模樣,收拾的整整齊齊戴著副銀邊眼鏡斯斯文文的站在門口,卻絲毫沒有愧疚之色,冷漠地好似她欠了他的。
于是原本就起床氣很大的白越姝更生氣了,皺著好看的眉毛把包往前一送,然后關上門,繼續回屋睡覺。
動作行云流水令陳銘安道謝的話語哽在了喉頭。
果然是久經情場的女人絲毫不介意男人對她的垂涎。
可是為什么用垂涎這個詞,他對她沒有半點意思甚至還有些討厭。
陳銘安這么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