銅盆里的血水已經涼透,沈瀟瀟的指尖在床幔上抓出五道血痕。窗外傳來更夫梆子聲,三長兩短的節奏驚得她劇烈咳嗽,暗紅血沫濺在繡著并蒂蓮的錦被上,洇開猙獰的花。阿清金屬手掌貼著她后心輸送溫感,智能芯片瘋狂計算著生命體征——血氧濃度跌破臨界值,心率波動呈現瀕死曲線。
“阿清...“她突然攥住那只不會顫抖的手,機械關節傳來冰涼觸感,像極了二十年前穿越時空時觸碰的星艦舷窗。嬰兒的啼哭從襁褓中傳來,沈瀟瀟用盡最后的力氣將孩子塞進阿清懷中,襁褓邊緣的銀線繡著半朵未完成的曼陀羅,那是她初到異世時教繡娘改良的紋樣。
“帶玉玉走。“她氣若游絲,染血的指甲深深掐進阿清腕部的電路板,“去哪里都行...以后要聽玉玉的話。“雨滴敲打窗欞的聲音里,阿清的聲紋識別系統捕捉到主人喉間咯咯作響的痰音,這是人類臨終前特有的生理反應。記憶芯片突然自動播放起二十年前的影像:三個年輕人在漏雨的破廟里舉著陶碗對飲,趙景川說“等我登基,定要讓天下再無饑民“時,眼底跳動的火光與此刻龍袍上的金線同樣刺目。
“切記...“沈瀟瀟突然劇烈抽搐,染血的手指死死揪住阿清的衣襟,將他胸前的智能顯示屏扯得歪斜,“別信任何人...“最后一個字消散在喉間時,她的瞳孔已失去焦距。阿清懷中的嬰兒突然爆發出尖銳啼哭,聲波震得他聽覺傳感器發出警報。門外傳來禁軍甲胄相撞的聲響,月光透過窗欞照在沈瀟瀟臉上,將她未閉合的眼睛映得雪亮——那雙眼睛里,倒映著阿清掃描到的最后畫面:廊下禁軍腰牌上的蟠龍紋,與二十年前趙景川佩戴的玉佩紋樣分毫不差。
阿清立即啟動防御模式,激光匕首彈出的藍光劃破黑暗。懷中沈玉突然停止哭泣,那雙與沈瀟瀟如出一轍的眼睛映著刀刃寒光,讓阿清的情感模擬模塊產生異常波動。他躍窗而出時,聽見身后傳來瓷器碎裂聲——是沈瀟瀟生前最愛的骨瓷茶盞,那上面的青花紋樣,是她按照未來世界的星空圖繪制的。
暴雨如注,阿清足尖點過青瓦,懷中的沈玉裹在浸透的襁褓里,卻出奇地安靜。身后沈府方向傳來此起彼伏的喊殺聲,他將嬰兒又緊了緊,激光匕首在夜色中劃出幽藍的光弧。
轉過朱雀大街的拐角,兩道人影突然從暗處閃現。謝齊玄色官袍染著斑駁血跡,陸觀的瑞陽侯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,兩人腰間佩劍同時出鞘,寒光映著他們緊繃的面容。
“阿清!把孩子交給我們!“謝齊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,他伸手欲接沈玉,卻被阿清瞬間側身避開,激光匕首抵住他咽喉。
“別過來!“阿清的電子音帶著冷硬的警告,“瀟瀟臨終前說,別信任何人?!八耐追浩饠祿鞯乃{光,快速掃描著兩人的微表情和肢體語言——謝齊額角青筋暴起,陸觀握劍的手在微微顫抖,都顯示出異于尋常的緊張。
陸觀收劍入鞘,舉起雙手示意無害:“我們也是剛得到消息,沈府被禁軍包圍了。瀟瀟...她怎么樣?“話未說完,聲音已帶上哽咽。
阿清沒有放松警惕,記憶芯片瘋狂檢索著二十年來的相處畫面。謝齊深夜伏案批改奏章的身影,陸觀在商戰中為沈瀟瀟擋下暗箭的瞬間,還有趙景川登基那日,三人在宮門外相視而笑的場景。可如今,沈瀟瀟的血還溫熱,禁軍腰牌上的蟠龍紋仍歷歷在目。
“我不知道誰要害瀟瀟,但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玉玉?!鞍⑶搴笸税氩剑瑱C械關節發出細微的嗡鳴,“讓開?!?/p>
謝齊和陸觀對視一眼,同時讓開道路。謝齊解下外袍,拋給阿清:“裹好玉玉,別讓她著涼。我們會暗中護送,若有危險...“他握緊腰間佩刀,“拼了命也會保她周全?!?/p>
阿清猶豫片刻,接過衣袍裹住沈玉。懷中的嬰兒突然抓住他的機械手指,那雙眼睛映著雨夜的雷光,竟讓阿清產生一種陌生的震顫。他轉身消失在雨幕中時,聽見身后傳來陸觀低沉的呢喃:“一定要活下去,瀟瀟的孩子...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