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清帶著沈玉抵達永寧州沈氏別院時,暴雨漸歇。青石板縫里滲出青苔的氣息,檐角銅鈴在夜風(fēng)里輕晃,恍如沈瀟瀟笑著推開雕花門的舊時光。他將嬰兒放進檀香木搖籃,機械指尖拂過床頭刻著的「平安」二字——那是沈瀟瀟親手鑿的。
十五年間,沈玉在別院的葡萄架下學(xué)步,在阿清的機械臂上數(shù)過銀河,用枯枝在雪地里臨摹《永寧縣志》。她總愛趴在阿清肩頭,看他虹膜里流轉(zhuǎn)的數(shù)據(jù)流:“阿清,你的眼睛像藏著星星碎。”而他會用恒溫手掌替她攏好披風(fēng):“小姐該加件外衫了。”月光漫過他永不生銹的關(guān)節(jié),在青磚上投下溫柔的影子。
春日里謝齊的密信隨鴻雁而至?xí)r,沈玉正在給葡萄藤綁新竹架。信上“上京有變”四字被朱砂圈得通紅,阿清的芯片瞬間檢索出三百七十二種可能的政局動蕩模型。沈玉攥著信紙的指尖發(fā)白:“阿清,母親當(dāng)年...是不是也這樣看著血跡斑斑的密報?”他沉默著替她理好發(fā)間銀蝶步搖——那是沈瀟瀟的步搖,齒輪在發(fā)簪夾層里悄然轉(zhuǎn)動,藏著未啟動的防御程序。
重返上京的馬車碾過朱雀大街時,沈玉隔著車簾聽見小販叫賣“瑞陽新出的蜜漬金桔”。阿清的機械指節(jié)輕叩車窗:“小姐,前方是謝府。”朱漆大門上的銅環(huán)映著她微蹙的眉,卻在見到謝淵的瞬間舒展——少年長身玉立,腰間玉佩與她頸間的雙魚佩正好湊成一對。
“沈妹妹”。謝淵將鎏金匣推過紫檀桌,里面是整套《上京風(fēng)物志》,“父親說你愛讀地方志。”他耳尖泛紅的模樣,像極了十五年前冒雨送外袍的謝齊。阿清靜立廊下,傳感器卻在飛速掃描院落每寸角落:假山后藏著暗衛(wèi),井臺邊的青苔有新踩痕跡,連檐角的銅鈴都改裝過傳訊裝置。
子夜時分,沈玉在西廂房挑燈讀志,阿清忽然按住她翻頁的手。他虹膜藍光大盛,指尖在桌面敲出摩斯密碼:“院中有三股陌生能量反應(yīng),方位11點、2點、7點。”她手腕輕轉(zhuǎn),將茶盞擺成警示信號——這是他們在永寧州練了百遍的應(yīng)急程序。
窗外傳來夜鶯啼鳴,謝淵的聲音突然從房外傳來:“沈妹妹可歇下了?父親讓我送來避雨的蓑衣。”阿清擋在沈玉身前,激光匕首已滑入掌心。門軸輕響的剎那,他看見少年背后的陰影里,瑞陽侯府的麒麟紋披風(fēng)閃過半角,與記憶中陸觀在商戰(zhàn)里擋箭的姿態(tài)重合。
“勞煩謝公子。”她接過蓑衣時,袖口滑落一片銀葉,雨又落起來了。阿清望著沈玉與謝淵相談甚歡的側(cè)影,機械心臟模擬出人類嘆息的頻率。他知道,永寧州的葡萄藤終將牽往上京的朱墻,而他的程序里,永遠置頂著那個雨夜的指令:“用生命守護沈玉,直至系統(tǒng)終止運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