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房內檀煙裊裊，謝齊枯瘦的手指撫過鎏金錯銀的督察司令牌，紋路間還留著經年累月的摩挲痕跡。他將令牌推過紫檀木桌時，金屬與桌面相撞發出清越聲響：“拿著。這令牌能調遣督察司司使以下的暗衛，往后行事也能方便些。“

沈玉指尖觸到令牌冰涼的邊緣，上面“明察秋毫“四字硌得生疼。窗外忽然掠過一聲鴉啼，驚得她抬眸：“謝伯伯說上京有變，究竟是什么變數？“

謝齊猛地咳嗽起來，指縫間滲出暗紅血漬，卻固執地擺了擺手：“半月前太后薨逝，皇帝急火攻心臥病在床。如今太子趙書云與長公主趙景沅監國...“他壓低聲音，蒼老的瞳孔里泛起血絲，“他們一掌權，就收回了陸觀的邊境兵權，還下旨召他即刻回京。“

沈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。十五年前沈府被圍時禁軍腰牌上的蟠龍紋，此刻又在眼前浮現：“所以瑞陽侯處境危險？“

“豈止是危險！“謝齊拍案而起，震得案上朱砂硯墨汁四濺，“他們新設監察司掣肘督察司，分明是要斷我臂膀！當年這督察司是你娘一手創立，從選址到選拔暗衛，都是她殫精竭慮...“他突然頓住，喉結滾動著咽下未說出口的話。

沈玉望著令牌上斑駁的銹跡，突然想起阿清記憶芯片里的畫面：二十年前沈瀟瀟在破廟中揮斥方遒，燭火將她的影子投在墻上，宛如振翅欲飛的鳳凰。“謝伯伯的意思是...母親的死，與太子和長公主有關？“

謝齊沉默良久，終于嘆出一口濁氣：“當年你娘輔佐陛下登基，風頭太盛。周皇后本就容不下她，如今太子掌權...“他握緊拳頭，指節泛白，“太后薨逝得蹊蹺，皇帝臥床得突然，這一連串變故，哪有這么簡單？“

沈玉摩挲著令牌上的紋路，耳畔突然回響起陸晚晚的哭訴。瑞陽侯嫡女被囚京郊別院，或許從那時起，陸家就已被視為眼中釘。“那陸晚晚...“她剛開口，就被謝齊打斷。

“陸觀將女兒送進宮當質子，原以為能保平安。“謝齊望著窗外搖曳的竹影，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，“卻不想如今連他自己都自身難保。玉玉，你母親當年拼死護住你，為的就是等你長大，查出真相...“

沈玉將令牌貼在心口，冰涼的金屬漸漸染上體溫。阿清在廊下無聲佇立，傳感器捕捉到書房外三道熱源徘徊不去——與昨夜回廊處的陌生氣息如出一轍。她突然輕笑一聲，驚得謝齊抬頭：“謝伯伯放心，母親的仇，我一定會報。“

暮色漫進窗欞，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。沈玉轉身時，令牌在袖中發出細微的嗡鳴，恍若沈瀟瀟當年攪動商海的驚濤，此刻正順著血脈在她體內奔涌。

鎏金匾額「瀟樓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，沈玉仰頭凝視匾額上遒勁的筆跡，恍惚間仿佛看見母親揮毫潑墨的模樣。謝淵熟稔地挑起湘妃竹簾，笑道：“玉玉，這里的桂花酒釀最是一絕，保管你...“

話音未落，一道緋色身影自二樓翩然而下。沈云姝倚著雕花欄桿，腕間翡翠鐲子輕響：“謝公子今日又帶貴客來？“她目光掃過沈玉，丹鳳眼微微瞇起，旋即恢復笑意，“雅間已備好，請隨我來。“

席間，沈云姝親自布菜，卻始終未提沈瀟瀟只言片語。沈玉望著她腰間的鎏金算盤——那是沈氏商號大掌柜的專屬配飾，與阿清記憶芯片里母親貼身之物如出一轍。兩人心照不宣地保持著距離，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墻。

離了瀟樓，謝淵興致勃勃道：“帶你們去醉仙居，那里的舞姬一絕！“陸晚晚有些怯意，卻被沈玉握住了手：“既來了，便去瞧瞧，“。醉仙居匾額上「瀟樓分號」四個小字，讓沈玉指尖微微發顫。

剛踏入大堂，便聽得二樓傳來爭執聲。一名醉漢揪著歌女的頭發，罵罵咧咧：“不過是個賤籍，還敢...“話未說完，沈玉已疾步上前，反手扣住醉漢手腕。阿清瞬間擋在她身前，激光匕首隱在袖中蓄勢待發。

“這位公子，萬事好商量。“沈玉聲調平靜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，“她的贖身錢，我出了。“醉漢正要發作，瞥見謝淵腰間的謝府玉佩，罵罵咧咧地松了手。

那歌女跌坐在地，抬頭時，一雙杏眼蒙著水霧，恰似雨中綻放的海棠：“多謝姑娘相救...“她聲音哽咽，頸間紅痕觸目驚心。沈玉解下披風替她披上，溫聲道：“可愿隨我回府？“

謝淵早已吩咐人取來賣身契，隨手擲在地上：“燒了。“火光映著歌女驚愕的臉，她顫抖著開口：“我...我叫青雀。“

回程馬車上，青雀蜷縮在角落，仍有些驚魂未定。沈玉遞上熱茶，輕聲道：“不必害怕，今后在謝府，沒人能再欺負你。“車窗外暮色漸濃，阿清的傳感器捕捉到后方有三道熱源悄然尾隨——與昨日書房外如出一轍的氣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