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雨季的驚雷仿佛就炸在頭頂,震得窗欞嗡嗡作響。十五歲的胭脂慌忙抱起被驚醒的幼弟,輕輕拍著他的背,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。就在這時,她不經意間抬頭,看見對面李府書房的窗戶透出昏黃的燈光。
青白色的閃電劃破夜空,將李府書房的窗紙照得透亮。胭脂清楚地看見,李修緣的身影在窗紙上忽大忽小,詭異的是,有時竟多出兩條手臂的輪廓,仿佛有什么東西附在他身上。她心中一驚,下意識地抱緊了幼弟。
一道紫雷如同天神的怒鞭,直直劈下。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,少年突然用力推開窗戶。胭脂瞪大了眼睛,看見他雙手結著古怪法印,小指與無名指反關節彎曲成蓮花狀,那姿勢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神秘與莊嚴。緊接著,十八顆佛珠從他袖中如靈蛇般飛出,在空中結成一張旋轉的金網,金光璀璨,將周圍的黑暗都驅散了幾分。閃電劈在珠網上,竟被馴服成游動的電蛇,在金網中扭曲掙扎。
“收!”李修緣低喝一聲,聲音低沉而有力,仿佛帶著某種不可抗拒的魔力。電蛇瞬間被壓縮成核桃大小的光球,光芒耀眼。然而,就在這時,他右半邊身子突然劇烈抽搐起來,像是被什么力量撕扯著,左臂卻穩如磐石地托著光球,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窗紙上映出兩個重疊的影子——一個在念咒,神情肅穆;一個在狂笑,嘴角咧到耳根,模樣猙獰可怖。
暴雨如注,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,濺起層層水花。就在這時,胭脂聽到李府書房傳來瓷器破碎的脆響。她心中一緊,顧不上暴雨,撐著傘就跑了過去。推開門,只見書房地上滿是瓷片,李修緣正把那發光的光球按進一個陶俑。就在光球接觸陶俑的瞬間,那俑人突然睜開眼,咧開嘴發出嬰兒般的啼哭,聲音凄厲,在空曠的書房里回蕩,讓人毛骨悚然。
李修緣轉身時,胭脂發現他右眼漆黑如墨,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;左眼卻金芒暴漲,光芒奪目。就在這時,陶俑突然炸裂,飛濺的碎片如利箭般向胭脂射來。千鈞一發之際,碎片在即將碰到她時詭異地懸停。只見少年喉結滾動著咽下口血,臉色蒼白如紙,而那些懸空的碎片竟自動拼回原樣,仿佛剛才的炸裂只是一場幻覺。
“昨晚的雷...”胭脂猶豫著開口。
“是山里的狐仙渡劫。”李修緣打斷她,語氣平淡,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。
“那個會哭的陶俑...”胭脂不甘心地追問。
“你看錯了。”李修緣的回答斬釘截鐵,不容置疑。
胭脂突然抓住他的左手,掌心那道舊傷正在滲血,血珠凝而不落,表面浮著層金光,詭異而美麗。更奇怪的是,明明在流血,傷口處卻結著冰晶,冷熱交織,讓人摸不著頭腦。
“你的手...”胭脂關切地問。
“抄經時被紙劃的。”李修緣抽回手,轉身離去,留下一臉疑惑的胭脂。
雷擊木牌在陽光下顯出奇異紋理,背面用金漆寫著“唵嘛呢叭咪吽”,字跡工整,透著一股神圣的氣息。胭脂好奇地把它浸在水里,水面上竟浮現出張模糊的面容——三分像李修緣,七分像廟里的羅漢,似真似幻,讓人捉摸不透。
當夜暴雨又至,電閃雷鳴。胭脂睡不著,從門縫偷偷往外看,只見李修緣跪在院中,十八顆佛珠懸浮在頭頂,散發著柔和的金光。閃電劈在他身上,卻化作金芒流入七竅。少年痛苦地蜷縮著,后背鼓起兩個大包,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,那畫面既震撼又恐怖。
及笄禮的晨光透過茜紗窗,灑在胭脂的臉上,暖洋洋的。她對著鸞鏡試戴李修緣送來的銀簪,簪子是并蒂蓮造型,精致小巧。她輕輕旋轉簪頭,竟露出蓮心——那里嵌著粒朱砂,細看卻是凝固的血珠,暗紅的顏色透著一絲詭異。
“姑娘,這血珠里頭有字!”丫鬟舉著西洋鏡驚呼。胭脂湊近看,血珠核心確實有金色梵文流轉,時而排列成“卍”字,象征著吉祥;時而組成“魔”字,透著一股邪惡的氣息。更奇的是,對著不同角度的光線,還能照出三張重疊的面容,有熟悉的李修緣,也有陌生的神秘面孔。
前院突然傳來喧嘩聲,打破了府中的寧靜。胭脂連忙跑出去查看,只見一位游方僧人持缽而來,神情嚴肅,聲稱李府有妖氣。胭脂躲在屏風后,緊張地看著眼前的一切。只見那僧人袖中滑出降魔杵,直指李修緣眉心,大聲喝道:“孽障!還不現形!”
李修緣左眼金光大盛,右手卻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脖子,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。僧人突然暴起,降魔杵帶起破空之聲,向李修緣砸去。千鈞一發之際,少年喉間擠出句古怪的“降龍尊者,借神通一用”,天靈蓋迸出三尺金芒,光芒萬丈,將僧人定在半空。
“阿羅漢轉世?!”僧人面如土色,驚恐地大喊,僧鞋燃起青焰,仿佛被某種神秘力量灼燒。李修緣七竅流血地結印,那些血珠在空中組成鎖鏈,將僧人捆成粽子,動彈不得。
胭脂看得真切,混戰中有道黑影從李修緣后頸分離,隱約是位戴冠冕的帝王形象。那影子對她咧嘴一笑,露出滿口尖牙,笑容陰森可怖,仿佛在向她挑釁。
當夜李府徹夜誦經,梵音裊裊,在夜空中回蕩。胭脂輾轉反側,難以入眠。她偷偷摸到書房,在硯臺底下發現張紙,上面用金漆畫著詭異陣法——中央是李修緣的小像,面容平靜;左側坐著羅漢,慈眉善目;右側鎖著魔君,面目猙獰。陣法邊緣寫著“三魂歸一,大劫可渡”,字跡工整,卻透著一股神秘的力量。
“原來如此...”胭脂指尖發顫,想起這些年見的種種異象,心中豁然開朗。窗外傳來腳步聲,她慌忙把紙塞回原處,卻不慎碰翻燈臺。火舌卷過之處,紙上的魔君畫像突然對她眨了眨眼,仿佛活了過來,嚇得胭脂差點叫出聲。
次日清晨,李修緣送來盞蓮花燈。燈芯不用油也能長明,散發著柔和的光芒,照出的影子會多出條手臂,詭異而神秘。胭脂在燈座底部發現行小字:“見汝所見,莫問所問。”字跡清秀,卻仿佛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閑事。胭脂看著蓮花燈,心中滿是疑惑和擔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