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城市籠罩在青灰色的光線中，零駕駛著借來的轎車穿梭在空曠的街道上。祁安然坐在副駕駛，雙手緊握著一張泛黃的照片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。
“你確定祁墨會在這個俱樂部？“零瞥了一眼導航，他們正駛向城東最奢華的娛樂區。
祁安然點點頭，聲音低沉：“他最近迷上了地下賭局，幾乎每晚都在'紅皇冠'待到天亮?！八ｎD了一下，“雖然父親禁止賭博，但自從......“
她沒有說完，但零明白。自從祁承天死后，祁墨徹底放縱了自己。
零的思緒回到幾小時前發現的密室。那些照片和日記揭示了一個跨越數十年的復仇計劃，但關鍵環節仍然缺失——誰在繼續執行這個計劃？為什么現在才加速？林雅和祁墨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？
更讓他在意的是祁安然的態度。從密室出來后，她變得異常沉默，眼神中閃爍著某種決絕的光芒。零注意到她悄悄藏起了一張照片，但他選擇暫時不點破。
“零先生，“祁安然突然開口，打斷了他的思緒，“如果......我是說如果，你發現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，你還會繼續幫我嗎？“
零沒有立即回答。轎車駛過一盞盞路燈，光影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交替掠過。
“我幫的不是你，祁小姐，“他終于說道，“而是真相。無論它通向何處?！?/p>
祁安然嘴角微微上揚，卻不是一個愉快的笑容：“哪怕真相會傷害無辜的人？“
“真相本身從不傷人，“零直視前方道路，“傷人的是人們圍繞真相編織的謊言?！?/p>
祁安然似乎想說什么，但“紅皇冠“俱樂部的霓虹招牌已經映入眼簾。零將車停在街對面陰影處，觀察著俱樂部門口的情況。兩個穿黑西裝的保安站在入口處，腰間明顯別著武器。
“正門進不去，“零評估道，“有別的入口嗎？“
祁安然想了想：“員工通道在后巷，但需要門卡?！?/p>
零從儲物箱里取出兩頂棒球帽和一副眼鏡：“戴上。我們假裝是送貨的?！?/p>
五分鐘后，他們繞到后巷。零推著一輛不知從哪里找來的手推車，上面放著幾個紙箱。祁安然壓低帽檐跟在后面，心跳加速——這比她想象的要冒險得多。
“嘿，送貨的！“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，“給我來瓶威士忌！“
零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走，但腳步聲越來越近。突然，一只大手搭上祁安然的肩膀。她渾身僵住，慢慢轉頭，看到一個滿臉通紅的壯漢正咧嘴笑著。
“小妞，陪叔叔喝一杯......“
話音未落，零已經轉身，一記精準的手刀擊中壯漢頸部神經叢。壯漢眼睛一翻，無聲地癱軟下去。零利落地將他拖到垃圾箱后面。
“他半小時后才會醒，“零平靜地說，仿佛剛才只是拍了一只蚊子，“我們繼續?！?/p>
祁安然深吸一口氣，跟上零的腳步。員工通道門口，一個瘦高的保安正在玩手機。零從紙箱下抽出電擊器，在保安抬頭瞬間將其制服。他用保安的門卡刷開通道，兩人迅速進入。
俱樂部內部燈光昏暗，音樂震耳欲聾。零拉著祁安然穿過嘈雜的舞池，向VIP區移動。一個服務生試圖阻攔他們，零亮出偽造的警徽，對方立刻讓開了路。
VIP區比外面安靜許多，空氣中彌漫著高級雪茄和酒精混合的味道。透過半透明的簾子，零看到祁墨正坐在一張賭桌前，面前堆滿籌碼，身邊依偎著兩個衣著暴露的女孩。
“留在這里，“零低聲對祁安然說，“我去和他談?！?/p>
祁安然剛要反對，零已經掀開簾子走了進去。祁墨抬頭看到零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。
“你！“他猛地站起來，籌碼撒了一地，“你怎么找到我的？“
零從容地坐在他對面：“我們需要談談，關于你父親，關于午夜鐘聲。“
祁墨環顧四周，對其他人揮揮手：“都出去?！暗确块g里只剩下他們兩人，他壓低聲音，“你什么都不知道，偵探。這事比你想象的復雜得多。“
“那就解釋給我聽，“零平靜地說，“從你父親為什么開始害怕鐘聲說起。“
祁墨的手指神經質地敲擊著桌面：“兩年前，父親收到一個包裹，里面是那個該死的旅行鐘和一張照片。從那天起，他就變了個人?！?/p>
“什么照片？“
“1949年的合影，上面的人一個接一個被劃掉。“祁墨灌了一大口威士忌，“父親說那是詛咒，他們欠的債要還了。“
零注意到祁墨的手在發抖：“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，對嗎？三年前的連環殺人案?！?/p>
“那不是殺人案！“祁墨突然激動起來，“是自殺！每個人都是自殺的！就像父親一樣！“
零瞇起眼睛：“你親眼看到你父親自殺了嗎？“
祁墨的表情凝固了。他避開零的目光：“我...我當時不在場。但警方說——“
“警方說的不一定就是真相，“零打斷他，“就像三年前的案子，表面上是連環殺人，實際上是精心策劃的復仇?！?/p>
祁墨猛地抬頭：“你知道多少？“
“足夠多?！傲阆蚯皟A身，“現在告訴我，林雅——你母親——在這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？“
“她不是我母親！“祁墨突然爆發，“我母親十年前就死了！林雅是父親后來娶的，她......“他突然停住，仿佛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。
零正要追問，VIP區的門突然被撞開。祁安然沖了進來，臉色煞白：“零先生！外面有——“
三聲槍響打斷了她的話。俱樂部瞬間陷入混亂，尖叫聲四起。零一把拉過祁安然，同時掏出槍：“后門！快走！“
祁墨呆立在原地，眼中充滿恐懼：“他們找到我了......“
零抓住他的衣領：“想活命就跟上！“
三人穿過混亂的人群，沖向員工通道。身后傳來更多的槍聲和玻璃碎裂的聲音。零踹開后門，冷空氣撲面而來。巷子里，兩個黑衣人正等著他們。
零反應極快，連開兩槍擊中一人肩膀。另一人躲到垃圾箱后還擊，子彈擦過祁墨的耳朵，鮮血頓時流下。祁安然驚叫一聲，零掩護著她和祁墨退回到俱樂部內。
“還有其他出口嗎？“零急促地問。
祁墨捂著流血的耳朵，指向廚房：“冷庫后面...有送貨的電梯...“
他們跌跌撞撞穿過廚房，驚呆的廚師們紛紛躲避。冷庫后確實有一部老式貨運電梯，零按下按鈕，電梯門緩緩打開。就在他們沖進去的瞬間，一個黑衣人出現在廚房門口，舉槍瞄準。
零迅速按下關門鍵，同時將祁氏兄妹推到角落。子彈穿透薄薄的電梯門，其中一發擦過零的左臂，頓時鮮血浸透了襯衫袖子。
“你受傷了！“祁安然驚呼。
零搖搖頭：“皮肉傷。電梯到幾樓？“
“地下二層...送貨區...“祁墨聲音發抖，“我的車停在那里...“
電梯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停下。門一開，零率先沖出，確認安全后才示意兩人跟上。地下停車場燈光昏暗，空氣中彌漫著機油和霉味。祁墨帶著他們來到一輛銀色跑車前，手抖得幾乎拿不住鑰匙。
“我來開。“零接過鑰匙，將兩人塞進后座，“趴下，別抬頭?！?/p>
跑車引擎發出咆哮，零猛踩油門沖上坡道。出口處，兩個黑衣人試圖阻攔，零毫不猶豫地撞了過去。后視鏡中，他看到一人被撞飛，另一人踉蹌著舉槍射擊，但子彈只擊碎了后窗玻璃。
甩掉可能的追兵后，零才稍微放慢車速：“去哪里？祁家別墅不安全?！?/p>
“我...我有個安全屋，“祁墨虛弱地說，“在濱河公寓...沒人知道...“
零通過后視鏡觀察祁墨。這個富家公子此刻面色慘白，耳朵上的傷口已經凝結，但更深的恐懼顯然來自內心。而祁安然則緊緊抓著那張照片，眼神空洞。
二十分鐘后，他們來到一棟高檔公寓樓。祁墨的安全屋位于頂層，裝修奢華但明顯很少使用。零一進門就檢查了所有窗戶和出口，然后拉上所有窗簾。
“醫藥箱在哪？“他問祁墨。
“浴室...柜子里...“
祁安然跟著零進入浴室，默默接過醫藥箱為他包扎手臂傷口。她的手指輕柔但堅定，動作熟練得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。
“學過急救？“零問道。
祁安然點點頭，聲音幾不可聞：“父親...要求我學的。他說總有一天會用上?！?/p>
零注視著她低垂的睫毛和緊繃的下巴線條，突然問道：“那張照片上的人是誰？你藏在口袋里的那張?！?/p>
祁安然的手停頓了一秒，然后繼續纏繃帶：“一個...對我很重要的人?！?/p>
“與案件有關？“
“與我的過去有關?！八岛每噹?，終于抬頭直視零的眼睛，“零先生，如果我告訴你，我可能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，你會怎么想？“
零正要回答，客廳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。兩人迅速沖出浴室，只見祁墨站在破碎的落地窗前，夜風灌入房間，吹散了一地紙張。
“他們來了！“祁墨歇斯底里地指著窗外，“在對面樓頂！我看到反光了！“
零一個箭步上前將他拉離窗口，同時關掉所有燈光。黑暗中，三人屏息靜氣，聆聽著任何可能的動靜。
幾分鐘后，零確認只是祁墨的幻覺。他重新打開一盞小燈，發現祁墨蜷縮在沙發一角，渾身發抖，而祁安然則撿起了地上散落的紙張——是一些老照片和剪報。
“這是什么？“她拿起其中一張問道。
祁墨抬起頭，眼中充滿恐懼：“父親...父親的收藏。關于...關于她的?！?/p>
零走近查看，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子站在鐘表店前的合影，女子面容與祁安然有七分相似。照片背面寫著“林月華，1985“。
“這是...誰？“祁安然聲音顫抖。
“你母親，“祁墨突然笑了，那笑容扭曲而詭異，“或者說，我繼母的姐姐。有趣吧？父親收養了仇人的女兒，卻不知道她身上流著誰的血?！?/p>
祁安然如遭雷擊，照片從指間滑落。零迅速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，同時嚴厲地看向祁墨：“解釋清楚?！?/p>
祁墨的笑聲變成了嗚咽：“父親以為收養她是贖罪...但命運開了個玩笑。林月華——真正的鐘表廠主的女兒——生下安然后就死了，而父親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。直到兩年前......“
“那個包裹，“零恍然大悟，“里面不僅有鐘和照片，還有證明祁安然身世的證據。“
祁墨點點頭：“父親幾乎崩潰。他開始調查，發現三年前的'自殺案'都是精心策劃的謀殺，而兇手...兇手是......“
一聲槍響打斷了他的話。祁墨的胸口突然綻開一朵血花，他驚愕地低頭，然后緩緩倒下。零立刻撲滅燈光，拉著祁安然臥倒在地。
“狙擊手...對面大樓...“零在祁安然耳邊低語，“慢慢爬向臥室，別抬頭?！?/p>
祁安然卻掙脫他的手，撲向奄奄一息的祁墨：“是誰？兇手是誰？“
祁墨的嘴唇蠕動著，鮮血從嘴角涌出：“她...就在......“
第二顆子彈穿透玻璃，精準地擊中祁墨的眉心。零當機立斷，抱起祁安然沖進臥室，鎖上門后推開衣柜后的暗門——這是他在進門時就注意到的安全屋標準設計。
暗門后是一條緊急逃生通道。他們跌跌撞撞地跑下樓梯，身后隱約傳來公寓門被踹開的聲音。
來到地下停車場，零找到一輛老舊轎車，用隨身工具迅速發動。車子沖出停車場時，祁安然終于崩潰大哭。
“他就要說出來了！兇手是誰！為什么......“
零緊握方向盤，左臂的傷口又開始流血：“他知道得太多了。就像你父親，就像小杰和劉師傅?！?/p>
祁安然突然安靜下來，擦干眼淚：“回別墅。答案在那里...在溫室下面?！?/p>
零側目看她：“太危險了。“
“不，“祁安然的聲音異常冷靜，“現在最危險的是不知道真相的人。而我...我想我知道我是誰了?！?/p>
她從口袋中取出那張偷藏的照片，借著路燈的光，零終于看清了那個模糊的年輕人——他胸前別著一枚鐘表形狀的徽章，而他的面容，與祁安然有著驚人的相似。
“這是......“
“我的親生父親，“祁安然輕聲說，“而林雅...不是她姐姐，是她姑姑。我母親是林月華，鐘表廠主的女兒。而我的父親......“
她沒有說完，但零已經明白了。照片上的年輕人不是受害者，而是復仇者。而祁安然被祁承天收養，是一場命運開的殘酷玩笑。
轎車駛向祁家別墅，黑暗中，零感覺到身邊的祁安然正在發生某種變化。她不再顫抖，不再猶豫，而是像一把終于出鞘的利劍，冰冷而鋒利。
“零先生，“她突然說，“如果最后發現我是那個你該逮捕的人，你會怎么做？“
零沒有立即回答。雨又開始下了，敲打在車頂上的聲音像無數細小的鐘表在滴答作響。
“我會做我的工作，“他終于說道，“就像我一直做的那樣?！?/p>
祁安然點點頭，望向窗外越來越近的別墅輪廓：“那就夠了。“
別墅一片漆黑，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。零停下車，兩人冒雨跑向溫室。就在他們即將到達時，零突然拉住祁安然，指向二樓——書房的燈亮著，一個身影正站在窗前，注視著他們的方向。
“看來，“零輕聲說，“有人在等我們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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