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中有鐘表在滴答作響。

零的意識漂浮在虛無的海洋里，那規律的滴答聲是唯一的錨點。隨著知覺逐漸回歸，他辨認出那是老式機械鐘的聲音，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。

疼痛如潮水般從后腦蔓延至全身。零嘗試睜開眼睛，但眼皮沉重如鉛。他轉而集中注意力于聽覺——除了鐘表聲，還有遠處模糊的說話聲，一男一女，語氣激烈。

“...愚蠢的決定！他本可以成為我們的一員！“男聲憤怒地說。零認出了那是周明。

“他永遠不會加入你。“女聲回應，是祁安然，但語氣比零所熟悉的更加冷硬，“就像我最終也沒有。“

“你忘了是誰把你從街頭救出來？誰教你一切？“周明的聲音帶著危險的輕柔。

“你救我只是為了復仇工具，不是真的關心我。“祁安然的聲音微微顫抖，“就像你對零...你弟弟...“

一聲清脆的耳光打斷了她的聲音。零的手指無意識地抽搐，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被束縛在某種堅硬的表面上。

“他不再是我弟弟。“周明冷冷地說，“從那個雨夜他尖叫引來鄰居開始。現在，把懷表給我。“

“不。“祁安然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，“這里面有控制裝置的最后密碼。沒有它，你的計劃無法完成。“

零終于強迫自己睜開眼睛。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，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金屬工作臺上，手腕和腳踝被皮帶固定。頭頂是一盞刺目的白熾燈，周圍堆滿了各種鐘表零件和工具。

這是一間陌生的地下室，潮濕陰冷。零微微轉頭，看到周明和祁安然站在不遠處一張擺滿機械裝置的工作臺前。周明背對著他，而祁安然...零的心跳漏了一拍——她右手舉著一把小手槍，直指周明胸口。

“你以為這能阻止我？“周明嗤笑，“我教你的每一招都留了一手，丫頭。“

“但你沒教我偷東西的技巧。“祁安然左手舉起一個青銅懷表——零認出是周明之前放在窗臺上的那個，“這是從你口袋里拿的。密碼在里面，對嗎？控制所有引爆裝置的主密碼。“

周明的身體微微緊繃：“放下它。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“

“我知道得很清楚。“祁安然后退一步，“你在城市各處安裝了鐘表炸彈，就像對我父親做的那樣。午夜鐘聲響起時，所有證據和證人都會被消滅，包括我和零...然后你就可以帶著黃金消失了。“

零悄悄測試束縛帶的強度。皮帶很結實，但固定工作臺的螺絲有些松動。他不動聲色地開始左右晃動身體。

“黃金只是開始。“周明的聲音突然變得狂熱，“有了那筆資金，我們的組織可以擴張十倍！二十年前那些人奪走的一切，都將加倍償還！“

“你瘋了。“祁安然搖頭，“那不是黃金，只是一堆過時的機械——“

周明突然撲向她。槍聲響起，但周明已經抓住祁安然的手腕向上扭去，子彈射入天花板。兩人激烈搏斗，懷表掉在地上，滑向零的方向。

零更加用力地晃動工作臺。一顆螺絲松動了，他的右手有了些許活動空間。懷表停在工作臺下方不遠處，表蓋因撞擊而彈開，露出內部精密的機械結構。

“你以為你贏了？“周明掐住祁安然的脖子，將她按在墻上，“我培養你這么多年...就為了今天這樣的背叛？“

祁安然臉色漲紅，但仍掙扎著說：“不是...背叛...是救贖...為了所有...你傷害的人...“

零的手指終于夠到了皮帶扣。他摸索著解開右手束縛，然后迅速去解其他部位。周明背對著他，完全專注于折磨祁安然。

“你和零一樣軟弱。“周明的聲音充滿鄙夷，“血債必須血償，這是周家的家訓！“

零悄無聲息地滑下工作臺，撿起地上的懷表。表盤內側刻著一行小字：“真相在第六柱之下“。更令人驚訝的是，機械裝置的核心部件看起來異常熟悉——一個獨特的星形齒輪，邊緣有特殊的鋸齒。

記憶如閃電般劈開零的腦海——那個雨夜，兄長在被帶走前，悄悄塞給躲在衣柜里的他一個金屬零件...“保管好它，零“...正是這個星形齒輪！

“住手！“零大喝一聲，舉起從工作臺上順手抄起的鐵撬棍。

周明驚訝地轉身，下意識松開祁安然。她滑落在地，劇烈咳嗽著。

“懷表...“周明盯著零手中的物品，表情扭曲，“還給我！那是周家的傳家寶！“

“不，這是謀殺工具。“零冷冷地說，“就像你用來殺害祁承天和其他人的那些裝置一樣。“

周明突然笑了，那笑容讓零背脊發涼：“你以為這就結束了？太晚了，弟弟。所有裝置已經啟動，沒有主密碼，誰也阻止不了。“他指了指懷表，“倒計時還剩...讓我看看，不到一小時？“

零迅速查看懷表內部，發現除了常規的計時功能外，還有一個隱藏的微型顯示屏，顯示著00:52:17...而且數字在不斷減少。

“城市各處，五十二分鐘后...“周明得意地說，“煙花表演開始。而你，親愛的弟弟，將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。“

祁安然掙扎著站起來，撿起掉落的槍：“密碼...在懷表里...我們還能阻止...“

周明突然沖向一個角落的控制臺，按下紅色按鈕。地下室的門轟然關閉，同時天花板的通風口開始排出某種無色氣體。

“神經毒氣，十分鐘內致命。“周明微笑著說，“選擇吧，弟弟——追我，或者救你的小女朋友。出口密碼是19490518...如果你記得這個日期的話。“

說完，他閃身進入墻上的一個暗門，消失不見。零本能地想追上去，但祁安然突然劇烈咳嗽起來，嘴角滲出鮮血。

“零...密碼...“她虛弱地伸出手，“懷表...“

零猶豫了一秒，然后沖到祁安然身邊，抱起她沖向出口。密碼鍵盤在門邊，他迅速輸入“19490518“——鐘表廠主一家的死亡日期。門鎖發出咔噠聲，但紋絲不動。

“不對...試試...零的生日...“祁安然氣若游絲。

零重新輸入自己的生日，門依然未開。毒氣越來越濃，他的眼睛開始灼痛，呼吸變得困難。

“最后...機會...“祁安然的手指無力地抓著零的衣領，“那個雨夜...他給你的...“

星形齒輪！零恍然大悟，將懷表中的星形齒輪取下，插入密碼盤旁一個幾乎不可見的小孔。齒輪完美契合，旋轉時發出清脆的咔嗒聲。門緩緩打開。

新鮮空氣涌入，零大口喘息，同時抱著祁安然沖上樓梯。他們似乎在一棟廢棄工廠的內部，周明已不見蹤影。零將祁安然放在相對安全的地方，檢查她的狀況。

“為什么？“他忍不住問，“你本可以逃走，為什么要冒險回來？“

祁安然虛弱地笑了笑，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巧的U盤：“需要...這個...他電腦里的名單...所有炸彈位置...“她艱難地呼吸著，“懷表...密碼是...反向的生日...“

零接過U盤，內心翻涌著復雜的情緒。他輕撫祁安然蒼白的臉頰：“堅持住，我帶你去醫院，然后阻止他。“

“不...時間...“祁安然抓住他的手，“先阻止炸彈...名單...市政廳...火車站...還有...“

她的眼睛突然睜大，指著零身后：“小心！“

零本能地翻滾躲避，但襲擊者并非周明，而是一個戴鐘表匠面具的黑衣人——正是之前在別墅見過的那個。黑衣人手持短棍，狠狠擊向零的頭部。

近身搏斗中，零的撬棍被打落。面具人訓練有素，招招致命。零勉強抵擋，但呼吸的毒氣影響了他的反應速度。一記重擊讓他跪倒在地，面具人舉起短棍，準備最后一擊。

槍聲響起。面具人僵在原地，緩緩轉身——祁安然半倚在墻邊，手中的槍冒著煙。面具人踉蹌幾步，然后轟然倒地。

零迅速上前揭下面具，露出一張陌生的中年男性的臉。

“周明的另一個傀儡...“祁安然放下槍，“他有很多...這樣的人...“

零回到她身邊，檢查傷口：“你能走嗎？我們需要立刻離開。“

祁安然點點頭，在零的攙扶下勉強站起：“U盤...警方...能解碼...“

零撥通了林峰隊長的電話，簡要說明了情況。掛斷后，他看向懷表——倒計時顯示00:45:22。

“林峰會處理炸彈。但周明...我必須找到他。“

祁安然緊握零的手：“我知道他會去哪...真正的黃金...不是金屬...“

“什么？“

“鐘表...祖父的收藏...無價之寶...“祁安然的聲音越來越弱，“別墅...地下室...未被炸毀的部分...“

零抱起她，向工廠外跑去：“先保證你的安全，然后再——“

“不！“祁安然突然掙扎，“沒時間了...他要去銷毀它們...報復社會...不能讓文化遺產...“

她的堅持讓零動容。權衡再三，他做出決定：“我們一起去找他。但你必須聽我指揮。“

祁安然點頭同意。零將她安置在副駕駛，然后發動汽車。途中，他聯系了林峰，告知周明可能的去向。

“你早就知道周明和我的關系？“駛向別墅廢墟的路上，零終于問出這個困擾他的問題。

祁安然靠在座椅上，臉色仍然蒼白：“直到看到...你的調查資料...才確定。周明...從不提過去。“

“為什么冒險幫我？“零直視前方道路，“你本可以置身事外。“

長時間的沉默后，祁安然輕聲回答：“因為...你是我見過的唯一...不為利益或復仇...只為真相的人...“

這個回答讓零無言以對。雨又開始下了，敲打在擋風玻璃上，像無數細小的鐘表在滴答作響。

別墅廢墟被警方封鎖，但零的警官證讓他們得以進入。現場消防員仍在處理零星火點，大部分建筑已經坍塌成灰燼。

“地下室...東側...“祁安然指引方向，“有個隱藏入口...“

他們繞過主廢墟，來到一處相對完整的地基部分。祁安然指著一塊看似普通的石板：“下面...推開它...“

零用力移開石板，露出一個狹窄的豎井和生銹的梯子。他先下去探查，確認安全后才幫助祁安然下來。

下面的空間比預想的要大——一個約五十平米的地下室，部分因爆炸而坍塌，但主體結構完好。更令人驚訝的是，室內擺放著數十個玻璃展示柜，每個柜子里都是精美絕倫的古董鐘表。

“這就是...黃金...“祁安然喘息著說，“周家祖父...一生的收藏...文化價值...“

零明白了為什么周明如此執著。這些鐘表若流入拍賣市場，確實價值連城，遠超同等重量的黃金。

“他來過...“祁安然指向一個被撬開的展示柜，“拿走了最珍貴的幾件...“

零檢查著其他展示柜，突然注意到墻上掛著的一幅老照片——鐘表廠員工合影，中央是一位白發老人，手中捧著一個造型奇特的鐘表。照片下方的銘牌寫著“周永年大師與他的杰作——永恒之時，1948“。

“周明的祖父？“零問道。

祁安然點頭：“最后的...杰作...據說能...控制時間...“她苦笑一下，“夸張的說法...但確實是...精密機械的巔峰...“

零突然想起什么，拿出懷表：“'真相在第六柱之下'...這里有什么柱子嗎？“

祁安然環顧四周，指向地下室支撐結構的六根石柱：“那些...但檢查過了...“

零走近第六根柱子，仔細觀察。石柱表面看起來毫無異常，但當他用手敲擊時，中段發出空洞的回響。摸索片刻后，他發現了一個隱藏的按鈕。

按下按鈕，石柱的一部分滑開，露出一個小型保險箱。零嘗試用懷表的星形齒輪開啟，但失敗了。

“試試...反向旋轉...“祁安然建議。

零將齒輪反向旋轉，這次保險箱發出咔噠聲，門緩緩打開。里面是一本皮面筆記本和幾張發黃的圖紙。

“周永年的日記...和'永恒之時'的設計圖...“祁安然翻閱著，“這里...記錄了黃金真相...“

原來所謂的納粹黃金確實存在，但早已被周永年秘密用于資助戰后孤兒院和學校。而鐘表廠破產的真正原因是祁承天一伙的貪婪欺詐，與黃金無關。

“周明知道這些嗎？“零問道。

祁安然搖頭：“他只相信...祖父被背叛...家族被毀...必須復仇...“

零查看懷表——00:15:43。林峰應該已經處理了大部分炸彈，但周明本人仍逍遙法外。

突然，地下室的燈熄滅了。黑暗中，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入口處傳來：

“感人至深的重逢，不是嗎？“

手電筒的光亮起，照出周明陰郁的面容。他手中拿著一個造型奇特的鐘表裝置，正是照片中“永恒之時“的模樣。

“可惜，“周明微笑著說，“時間到了。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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