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晌，他停下腳步，目光再次看向?qū)O亮澤，問：“此事非同小可，可有證據(jù)？“

孫亮澤鳴鳳雙眸閃過一絲尷尬，搖搖頭道：“回大人，王妃也是得到確切消息才讓卑職傳遞的消息。”

“既無證據(jù)，這可如何判斷。”

“這。。”

“好了，我知道了，你先到府里自己的廂房休息，這件事情我會(huì)重視的。”林淵舟經(jīng)歷歲月沉淀的俊美容顏一片平靜，道。

“是，大人。”

孫亮澤走出書房，他心里泛起嘀咕，他怎么覺得林尚書好像有點(diǎn)不太相信他的話。

孫亮澤走出書房，書房里剩下林淵舟一個(gè)人，他挺拔如松的身形坐在案前紫檀木椅上。

蟬鳴穿透雕花窗欞，將書房沉香攪得支離破碎。

林淵舟想著剛才孫亮澤的話，太子要與玉羅殿刺殺陛下，這個(gè)消息與他記憶中的太子相去甚遠(yuǎn)。

太子培養(yǎng)的玉羅殿，在他的認(rèn)知里，那只是收集消息和對抗政敵才用的勢力，沒有不妥。

如今說太子要勾結(jié)玉羅殿行刺陛下，他怎么也無法接受。

他如鷹隼般銳利雙眸看向案上太子親贈(zèng)的端硯，這是太子對他全力扶持的親賜之物。

每回批奏折到深夜，他總要摩挲那方硯臺，仿佛能汲取太子身上溫潤如玉的氣度。

太子常邀他去太子府品茗，談?wù)摫〞r(shí)眉眼飛揚(yáng)，說起民生疾苦又會(huì)不自覺地攥緊茶盞。

這樣心懷天下的儲(chǔ)君，怎會(huì)做出弒父之舉？

“荒謬！”他對著空蕩蕩的書房怒吼，聲音卻在梁間撞出回響，越發(fā)顯得孤寂。

窗外夜色深沉，樹影在宣紙上投下猙獰的紋路，恍若陰謀的爪牙。

滿是歲月痕跡溫柔有力的手指又撫過案頭太子御賜的狼毫，筆桿上纏的金絲硌得生疼。

那年太子親自將這支筆賜予平定邊疆叛亂的林浩然，笑著對他說：“林將軍這支筆，可抵十萬雄兵。”

后林浩然將這支狼毫放在書房案頭。

如今想來，那太子笑容里分明藏著江山萬里的宏圖。

可他轉(zhuǎn)念一想，宏圖再大，也不該染指龍椅啊！

夜風(fēng)突然卷開紗簾，帶來后花園的梔子香。

林淵舟恍惚看見當(dāng)初太子倚在樹下，白衣勝雪。

他指著水中月影對太子說：“殿下當(dāng)如這明月，清輝萬里，普照蒼生。”

太子聞言笑得眉眼彎彎：“有林卿家輔佐，孤自當(dāng)不負(fù)天下。”

“不負(fù)天下……”林淵舟喃喃重復(fù)，忽覺喉間腥甜。

剛才孫亮澤的話，與記憶里太子溫言安撫災(zāi)民的場景撕扯糾纏。

難道那些雪中送炭的棉被，深夜批改的奏章，都是精心設(shè)計(jì)的騙局？

更漏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。

在他為官生涯里，他見過太多背叛與謊言，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要面對這樣的抉擇。

他想起陛下在立太子時(shí)提過：“雨璟仁厚，可堪大任。”

可仁厚與野心，本就是一念之差。

“來人！”林淵舟的聲音在寂靜中炸開，“備馬！本尚書要進(jìn)宮面圣！”

夜幕中，月亮高懸，星光點(diǎn)點(diǎn)，暖風(fēng)陣陣。

林淵舟策馬奔出府門時(shí)，不知是奔赴一場救贖，還是投身萬丈深淵。

但有一點(diǎn)他很清楚，若太子真的負(fù)了天下，他這守護(hù)天下蒼生的心，哪怕要刺穿最珍視的理想，也絕不會(huì)有半分猶豫。

只是此刻，他仍盼著這只是一場噩夢，盼著再見太子時(shí)，還能看到記憶中那個(gè)溫潤如玉的儲(chǔ)君。

策馬一路到皇宮門口，下馬，挺拔如松的身形走進(jìn)皇宮。

夜風(fēng)裹著花香掠過宮墻，林淵舟在宮人的帶領(lǐng)下一路走向皇帝寢殿仁德殿，一路上他的手微微發(fā)顫，孫亮澤的話總在他耳邊回響，太子勾結(jié)玉羅殿，意圖刺殺陛下。

仁德殿的銅釘朱門在夜色中森然高立，他按了按腰間玉佩，在聽到宮人傳他入殿。

深吸一口氣，挺拔如松的身形跨過門檻，進(jìn)到仁德殿。

廊下宮燈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，恍若一柄出鞘的劍。

寢殿睡房內(nèi)藥香彌漫，林淵舟正要開口，卻見紗帳內(nèi)人影晃動(dòng)。

太子玄衣半解，正將一盞藥汁吹涼，小心翼翼地送到陛下蘇靖豐唇邊。

燭火搖曳，映得太子眉目柔和，哪里有半分弒君謀逆的模樣？

“父皇再喝一口。”太子聲音沙啞，鬢角還沾著未干的汗，“太醫(yī)說這藥連服七日的，不然會(huì)影響明日早朝。”

“林卿家來了？”陛下微弱的聲音傳來。

林淵舟猛然驚醒，撩袍跪地：“臣林淵舟，聽聞陛下龍?bào)w欠安，特來請安。”

太子掀開紗帳，月光落在他眼底青黑：“林卿家深夜前來，可是有要事？”

那雙眼睛清亮如昔，卻又透著林淵舟看不懂的深沉。

林淵舟垂眸：“回殿下，并無要事，只是...聽聞陛下身體有些許抱恙，臣心憂不已。”

他余光瞥見案上堆積的奏折，最上面那封赫然是太子的筆跡，墨跡未干。

“有勞林卿家掛心。”蘇靖豐咳嗽兩聲，“太子這些日子夜里常來照料，朕心情好了不少，太子這般侍奉，將來必是仁君。”

夜風(fēng)卷著紗帳輕揚(yáng)，他起身，看到太子彎腰替陛下掖好被角的動(dòng)作，還是那般溫潤如玉，寬厚仁慈的樣子，是他記憶中的樣子。

“夜深了，林卿家早些回去吧。”太子走到他身側(cè)，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，“這宮里的風(fēng)，最是傷人。”

林淵舟抬頭，撞進(jìn)太子含笑的眼眸，那笑意卻不達(dá)眼底。

他忽然明白，太子什么都知道，甚至知道他此刻的動(dòng)搖。

林淵舟看眼龍床榻上的陛下，思慮再三，跪安離開仁德殿。

夜，依舊深沉。

回到府中，林淵舟挺拔如松的身形站在后花園荷花池畔的涼亭里。

月光如水，倒映著滿池荷葉。

他想起剛才太子侍疾時(shí)專注的模樣，想起孫亮澤帶回的消息里的陰謀詭計(jì)，忽然覺得這深宮就像這池中的水，看似平靜，實(shí)則暗流涌動(dòng)。

“大人，要備熱水沐浴嗎？”仆人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。

林淵舟搖頭，解下玉佩放在涼亭的石桌上，石桌上燭火搖曳，玉溫潤依舊，可他心中卻泛起絲絲寒意。

子時(shí)剛過，亭外忽然傳來異響。

林淵舟屏息凝神，卻見一道黑影輕巧地落在后花園中。

月光下，那人走向他在的涼亭，略帶薄繭的修長手指摘下面巾，竟是太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