猶記兒時,我在姥姥家小住。一日,姥姥興致勃勃地說要帶我去鄰村趕集,我滿心歡喜,蹦蹦跳跳地跟在姥姥身旁。一路上,陽光灑在身上,暖烘烘的,路邊的野花肆意綻放,隨風搖曳,仿佛在為我們的出行歡呼。
行至半路,偶遇一位遠方親戚。兩人相見,熱絡地攀談起來,那交談的時長,仿佛時間都為之停滯。那時年幼的我,對他們聊的諸多話語已記不清了,卻唯獨清晰記得,那位親戚詢問姥姥有幾個孩子時,姥姥不假思索,脫口而出:“三個。”那一刻,我雖年紀尚小,可簡單的數數還是會的呀,姥姥明明育有四個孩子,怎么只說三個呢?我心中滿是疑惑,如同被一團迷霧籠罩,小小的腦袋里全是問號。
回到家后,我迫不及待地將此事告知母親。母親當時正在外間屋忙碌,手中握著一把青菜,正準備清洗。聽聞我的話,她原本麻利的動作瞬間頓住,指尖的水珠順著青菜的葉片緩緩滑落,滴在土泥地上,發出輕微的“滴答”聲。她緩緩轉過頭,原本帶著笑意的臉龐瞬間凝住,那笑容像是被突如其來的冷空氣凍住了一般。
母親放下手中的青菜,雙手在圍裙上下意識地擦拭了幾下,坐在那張有些陳舊的木椅上。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遠處,眼神卻沒有聚焦在任何一處,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幻影。堂屋的門半掩著,微風輕輕吹過,撩動著她鬢角的發絲,也吹動了桌上攤開的舊報紙,發出“沙沙”的聲響。
細細想來,母親也是姥姥從小一手帶大的孩子。而且說來也奇,在領養母親六年后,多年未曾生育的姥姥竟陸續生下了三個姨。可即便有著這樣的淵源,從之前母親送小姨上大學拿出珍貴棉被,姥姥未曾有過認可,到如今對母親的忽視,都表明姥姥從未將母親視作真正的孩子,給予她應有的關愛與重視。在姥姥的心里,似乎只有三個姨才是她的心頭寶,才是她認定的孩子。
然而,反觀母親,在她的心中,姥姥卻是無可替代的唯一母親,是她生命中最親近、最珍視的人。母親傾注了全部的愛與孝心,即便多年來遭受姥姥的忽視與冷落,卻依舊默默堅守,從未有過絲毫怨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