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電磁炮陣列的嗡鳴震碎海浪時，姜明夷視網膜上的流體公式突然坍縮成父親的臉。永徽三年的磁暴室里，他蘸著電解液在她掌心寫：「場強過載則湮滅，密鑰在九曜連珠時」。

“九曜連珠...”她呢喃著，左胸植入密鑰的位置灼如熔巖。整片東海化作她的神經末梢，每道炮管抬升的角度都是肌肉記憶的延伸。

青銅面具女——她的“姐姐”蕭無燼踏著磁懸浮浪尖逼近：“很痛苦吧？則天皇帝用隕鐵鍛造的炮體，正在吞噬你的生物電。”

蕭令容突然甩出金絲腰封。腰封在空中展開成武周時期的《璇璣軍陣圖》，圖文遇海霧顯影，暴露出炮管底部的蜂巢結構——每個孔洞都嵌著活體少女的脊椎骨。

“她們才是真正的密鑰！”蕭令容的劍指向電磁炮基座，“你的心臟不過是總開關！”

裴時安的機械胸腔突然彈開。初代實驗數據像螢火蟲般飄散，在硝煙中拼出父親的手稿：「永徽三年霜降，以女嬰為皿，養反物質之種」。姜明夷終于明白，自己體內溫養的不是炮彈，是能湮滅萬物的「虛粒子」！

“開火！”蕭無燼的怒吼引動雷暴。七道電磁束射向紫微垣，卻在觸及大氣層時詭異地彎折——炮口不知何時被貼滿磁石片，正是滄溟斗寶會幸存的女童們！

“姐姐...”為首的女童脊柱磁片嗡嗡作響，“你教過我們，磁力線...永不交叉...”

女童們手挽手跳入炮管。生物電與超導體碰撞的剎那，整片海域升起七彩極光。姜明夷的視網膜被強光刺穿，卻在劇痛中看清炮管內側的蝕刻：北斗九星圖旁標注著今日的太陽黑子坐標，連起來竟是笛卡爾坐標系！

“坐標是陷阱！”她嘶喊著撲向主控臺。左胸密鑰自動解體為算籌，插入控制樞的瞬間，全息星圖轟然炸裂——紫微垣中心浮現的并非天帝寶座，而是巨型日珥觀測圖。父親用朱砂圈出的黑子群，正與炮口校準點完美重合。

“他們要轟的不是天庭...”姜明夷渾身戰栗，“是太陽耀斑！”

蕭無燼的笑聲混著電流嘶鳴：“則天皇帝早算準了，永徽二十三年有千年一遇的超級耀斑！”她甩出鎏金渾儀，儀身浮現長安城微縮模型：“耀斑沖擊地磁，朱雀街的火藥庫就會——”

“——就會引爆整個王城。”裴時安接話，機械義眼彈出火藥配比圖，“三年前朱雀街爆炸案，是我用磁暴提前引燃了小劑量硝石。”

真相如冰錐刺入骨髓。姜明夷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，那上面還沾著為父親申冤的血。原來她才是最大的幫兇，用所謂的復仇為這場焚城鋪路。

蕭令容的劍突然穿透蕭無燼的右肩。“阿姊收手吧！”她扯下面紗，露出與蕭無燼一模一樣的臉，“當年把你從磁暴室抱出的不是姜尚書，是五姓七望的死士！”

海天之間陷入死寂。電磁炮因密鑰沖突發出哀鳴，裴時安趁機啟動胸腔里的特斯拉線圈。千萬伏電弧擊中主炮管，超導材料瞬間失超，絕對零度的白霜順著炮臺蔓延。

“沒用的。”蕭無燼咳著血笑，“耀斑...已經觸發...”

眾人猛然抬頭。太陽邊緣迸發出刺目白光，日珥像巨蟒般撲向地球。姜明夷左臂殘留的齒輪紋印突然發燙，皮下浮現父親用隱藥寫的最后密碼：「黑子即陰極，耀斑乃陽極，汝為閉合回路」。

“我明白了...”她撕開衣襟露出心口密鑰，“電磁炮不是武器，是避雷針！”

在蕭無燼的尖嘯中，姜明夷將心臟狠狠撞向控制樞。密鑰貫穿胸膛的瞬間，東海升起直徑百里的等離子光柱。撲向地球的日珥被光柱捕獲扭曲，化作金色溪流匯入炮管。

“不——！”蕭無燼目眥欲裂。她看到姜明夷的皮膚正在粒子化，女童們的脊椎骨在炮管內綻放成水晶花。超導環流達到臨界值的剎那，整支青銅艦隊融為液態，包裹著光柱沖入云霄。

長安城的百姓看見畢生難忘的奇景：東海方向升起九顆新星，以北斗陣型釘住暴怒的太陽。當最后一縷日珥被馴服時，九星墜落處傳來清越鳳鳴。

***

三日后，瑯琊港的焦土中，裴時安挖出半塊結晶化的青銅密鑰。蕭令容捧著《璇璣圖》殘片跪在海岸線，圖紙遇水顯出新字：「磁極倒轉每千年，九曜歸位則涅槃」。

“她把自己煉成了戴森環...”裴時安的機械音帶著雜波，“用身體束縛太陽能源。”

海風送來咸腥氣息，混著某種熟悉的硝石味。兩人警惕轉身，卻見礁石后轉出個戴斗笠的漁娘。她左臂空蕩蕩的袖管隨風擺動，右手正用鐵匕剖開魚腹——取出的并非魚膽，而是一枚刻著九曜圖的青銅齒輪。

“姑娘可知朱雀街重建的工期？”漁娘抬頭，斗笠下疤痕交錯的臉已難辨五官，唯有一雙淬著火光的眸子亮得驚人：“我接了爆破衙門的差事，正缺個懂磁偏角的幫手。”

裴時安的義眼瘋狂對焦，虹膜齒輪組咔噠作響。蕭令容的劍柄捏得死緊，卻在那人轉身時瞥見她后頸——一小塊皮膚透明如水晶，里面跳動著星云狀的光斑。

海鷗掠過燃燒的云層，鳴叫聲撕開凝固的暮色。海平線下，新生的青銅艦隊正隨暗潮涌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