焚天劍插入心口時，暮云凰聞到了優曇花的香氣。

玄衣少年扼住她脖頸的手驟然收緊，紫瞳倒映著劍身流轉的業火：“這就是上清天闕的報恩方式？“他指尖魔紋爬上女子蒼白的臉，在觸到紅蓮印記時突然灼燒起來，“把本尊從黃泉魔淵喚醒，就為了殺我？“

暮云凰在劇痛中輕笑。三百年前她墜落云瀾洲，是這魔頭用九幽寒玉吊住她最后一口氣。彼時少年捏著她下頜冷笑：“本尊最討厭紅蓮的味道“，卻夜夜用魔血為她續命。

“你不是想要紅蓮業火么？“她握著劍柄又往前送了三寸，看著兩人心頭血在劍身交融，“來拿啊?！?/p>

葬魂淵突然地動山搖。焚天劍發出愉悅的嗡鳴，七十二道劍魂自深淵蘇醒，在兩人周身結成血色星圖。暮云凰看見少年眼底閃過破碎的金芒，那是她在太虛神殿看了三千年的星光。

“你果然...是他...“

記憶回溯·百年前

紫微帝君握著她的手引弓搭箭，箭矢穿透魔族少主的胸膛。血濺在她眉心紅蓮上，燙得靈魂都在戰栗。“怕了？“帝君從背后環住她顫抖的身軀，氣息拂過耳畔，“記住，對魔物仁慈就是...“

就是什么？暮云凰在玄衣少年轟然倒塌的身影里找到答案。她接住墜落的魔君，指尖觸到他心口與師尊如出一轍的月牙疤，突然笑出淚來。

往生鏡里下著猩紅的雨。暮云凰望著鏡中相擁的師徒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。那是三百年前的紫微宮，她偷喝了瑤池仙釀，蜷在師尊膝頭數他腕間的迦南珠。

“第一百零八顆...“醉眼朦朧地去摸他心口，“這里是不是藏著...“

帝君突然擒住她手腕。往生鏡在此刻劇烈震顫，映出暮云凰不曾見過的畫面——她醉倒后，那人用指腹反復摩挲她眉心血蓮，眼尾墜著的水珠沒入三千白發。

“昭華，你贏了?！?/p>

鏡面突然被魔氣籠罩。玄衣少年從身后貼上來，冰涼手掌覆住她雙眼：“再看下去，你會忍不住回去找他?！八臍庀еS泉彼岸花的腥甜，“就像那晚在焚天劍冢，你明明聽見他與瑤光的對話...“

暮云凰渾身僵硬。那夜她拖著殘破身軀爬進劍冢，聽見封印千年的傳音玉符里，紫微帝君正在說：“待紅蓮業火成熟之日，便是昭華重生之時?！?/p>

魔君啃咬著她頸間紅蓮，像在品嘗世間最甘美的毒藥：“你猜他此刻在做什么？“往生鏡強行映出九重天——紫微帝君正將某位新月神紋的仙子護在身后，用她最熟悉的姿態。

焚天劍突然暴起。暮云凰斬碎往生鏡時，一片碎片劃破魔君臉頰。他舔著血低笑：“你在透過我恨誰？“

紅蓮業火焚盡最后一塊寒玉時，暮云凰看到了真相。

千年之前

暮昭華跪在誅仙臺，懷中嬰孩眉心綻著紅蓮。紫微帝君執傘的手背青筋暴起：“用我們的孩子煉化業火，這便是你選的路？“

“唯有紅蓮血脈能承三生石劫?！澳赫讶A將半塊鳳凰玉佩塞進襁褓，“待她歷劫歸來，你會明白...“

滅魂劍穿透她胸膛的瞬間，帝君腕間鎖情咒應聲而裂。暮云凰看著年輕的父親抱著母親尸體嘶吼，看著他親手將女兒推下輪回井，最后剜出心臟放進冰棺——那具與暮云凰七分相似的身體，原是為暮昭華準備的容器。

現實

魔君握著三生石碎片刺入胸膛時，暮云凰終于看清他神魂里沉睡的金色星魄。那是紫微帝君被剜出的半顆心，沾著優曇花的香氣。

“現在你知道了?！澳Ьχ瘸鲅斡伤龑⒎偬靹Υ檀┍舜诵呐K，“我不過是他棄之如敝履的...“

“情魄。“

九重天突然雷劫密布。暮云凰抱著逐漸冰冷的軀體，看紅蓮業火吞噬三生石。那些輪回百世的記憶洶涌而來——原來在某個春暖花開的轉世里，玄衣少年曾為她折過一枝優曇花。

“這次...換你記住我...“魔君消散成星光的剎那，她腕間紅蓮突然綻放出新月紋路。

往生鏡轟然炸裂，映出紫微帝君瘋魔的身影。他握著半塊染血的優曇花瓣，在七十二洲上空嘶喊某個名字。暮云凰撫著心口與那人同樣的傷疤，將焚天劍上的血跡抹在唇間。

“師尊，該您嘗嘗剜心的滋味了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