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晚上的夢令卡米爾惴惴不安,感覺就像她混淆了現(xiàn)實與幻想,她卻無法抓住那些失落的主意。而自從餐廳遭受了轟炸,整個軍部人心惶惶,不用說上午茶,就連午餐都沒那么有趣了。
巴斯蒂安變得匆匆忙忙,大概就是因為軍部接連不斷的大事,卡米爾都沒找到很多機會能和他分析眼下的情況。好不容易熬到午休,吃完飯,大部分人都離開辦公室找地方閑逛,卡米爾哪都不想去。她窩在辦公室里,凱拉姆和阿西婭在聊天,還以為她聽不到。
“工作果然會讓人改變?”阿西婭疑惑地低語道,“她不到處閑逛了。”
“到處逛?她以前總是到處逛嗎?”凱拉姆傻兮兮地問,辦工桌上充斥著電線和文件,電腦占去了大部分地方。
“你的眼睛是被電腦吃了吧?”阿西婭小聲諷刺道,“不然我怎么不愿意她閑逛去喝上午茶?萬一她走丟了怎么辦?”
凱拉姆聽出最后一句阿西婭是在糊弄他,卡米爾要是沒有方向感是怎么通過軍部測試的?可是他懶得多問,阿西婭那副嚴肅的表情擺出來可不是說笑的,即便他也知道對方并非真的易怒。
阿西婭對自己不負責(zé)任的說辭毫無愧疚,她不喜歡自己辦公室里的職員閑逛,不然總管會找她麻煩。卡米爾先前是學(xué)習(xí)狀態(tài),她管不了;而自從卡米爾工作,阿西婭發(fā)現(xiàn)對方的變化,也不再遷怒于她。實際上,阿西婭開始喜歡她了,尤其是餐廳爆炸的時候?qū)Ψ降谋憩F(xiàn)。
卡米爾趴在辦公桌上,斜著眼睛瞭望各個桌子上的文件,不詳之感再次涌現(xiàn):她得重視自己的頭疼了。
入職前的全面體檢表明她的健康狀況良好,卡米爾安慰自己這只是由一時的小毛病引發(fā)——不過她近幾天也根本沒感冒。她注意到自己的頭疼已經(jīng)從偶爾的間歇式,延伸成了持續(xù)性,尤其是在早晚安靜的時候,這種感覺不強烈卻也沒斷過。或許巴斯蒂安不忙的時候,她因該告訴對方這件事情,卡米爾不能讓這種事影響到工作。
“你有什么推薦嗎?”阿西婭忽然提高了音量。
卡米爾頭也沒回,她不知道阿西婭和凱拉姆談到了什么。她的思緒重新回到了奈森身上,地鐵里的偶遇夢幻又愚蠢,可惜她決定再也不給對方發(fā)郵件……
“有推薦嗎!”阿西婭的聲音又傳入雙耳,卡米爾愣了好一會兒,才發(fā)現(xiàn)對方是在叫她。
“什么?”卡米爾把頭抬起來,轉(zhuǎn)過身去。
“有沒有咖啡廳推薦——天哪!”阿西婭換掉了那副高傲的面孔,“你病了嗎?臉色怎么那么蒼白?”
突如其來的關(guān)心嚇了卡米爾一跳,連忙解釋自己沒事,她的麻煩已經(jīng)夠多了,再讓醫(yī)生給她檢查頭疼?神經(jīng)檢查法可不怎么讓人愉快,入職前的體檢里有這一項,為了了解你是否有過偏激情緒……哈,哈,哈。然后讓人察覺到她愛上了某個叛徒?開玩笑!
“這里的燈太白了。”凱拉姆解釋道,他沒看出來卡米爾的臉色有任何問題。要是問他,他會覺得阿西婭的粉底,顯得她的臉比病人的臉都僵。
“至于咖啡廳……”卡米爾試圖轉(zhuǎn)移話題,她成功引起了阿西婭的興趣。她講出來的時候,都不敢相信自己了解那么多咖啡廳,而仔細一想,她前一陣子經(jīng)常去咖啡廳。
談話結(jié)束了,卡米爾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,盯著電腦屏幕她就感覺頭疼,啊!她趴在桌子,從夢中醒來的孤獨感又一次將她包圍。
她努力在頭腦中搜尋一種熟悉感,可她遲鈍的大腦就好像被金屬包裹著一般,每次她試圖觸及記憶的邊緣,都會引發(fā)無止境的頭疼。她苦苦掙扎,妄想喚醒沉睡的那一半記憶……有些事情千真萬確!她確定自己不是孤零零地坐著咖啡廳里,確定還有什么其它的。只是,她忘卻之后,心里變得空蕩,思緒也變得縹緲……
“先前和你在咖啡館見面的那個女孩是誰?”
卡米爾的記憶乍現(xiàn),把她自己嚇了一跳;某名的預(yù)感如同潮水般涌來。奈森說那個女孩走了,是的,在地鐵上他們分開了,生活從此再沒有交集。有人動了軍部樓下的思維控制器——也許是馬丁,有人失了憶,而卡米爾持續(xù)做怪夢、頭疼。
如果她是這些問題的謎底呢?那這一切是否都能解釋通?
這個想法很瘋狂,但還有別的猜想可以解釋嗎?她在軍部學(xué)習(xí),有利于搜集情報,這是為什么阿西婭一開始不喜歡她。她得到有用信息,換各種咖啡館與奈森見面,給男孩們的反叛行動提供幫助——這樣解釋了她為什么如此喜歡那幾個男孩。最終,他們偷到了武器定位代碼到手,引起了羅伯托·金主席的追捕。
她審問的奈森,他不知道軍部的情報在哪里,但他們中必須有一個人知道,最好是一個能逃脫審問的人。
“哦,我真是瘋了。”卡米爾低語,雙手變得冰冷,心臟狂跳起來。
一旦她的猜想正確,她就是那個保管情報的人。
她的記憶被暫時刪除了,為了保證連測謊儀都不能揭穿,為了保證絕對的安全,不惜代價。
但是,她同時也知道,思維控制器的記憶操控是有時限的。她屈指計算,今天是第三天,她仍然有時間,但是不多。
卡米爾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,正如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會背叛軍部;她祈禱自己不是因為墜入了愛河而作出如此的蠢事。她固然了解自己內(nèi)心深處的叛逆,因為卡米爾只是希望,希望這和國家能以一個制衡的方式發(fā)展下去——而即便她不滿,也從未聲張。
她目前的理論看上去打破了她的一貫作風(fēng)。她需要驗證自己的想法,如果她曾在軍部盜取資料,那現(xiàn)在這里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舉報她,她不在屬于當(dāng)下的聯(lián)盟。如果那些足以使羅伯托·金發(fā)怒的信息在她手里,她就必須保持低調(diào),她甚至不能想辦法去找男孩們考征。
卡米爾只有一個辦法,就是去找思維控制器。她不會使用,但她懂得查看操作。如果失憶的是她,基因數(shù)據(jù)匹配成功后儀器肯定會有顯示,要不然前天軍部為什么知道那機器被動過?她必須親自去儀器設(shè)備上查看。
卡米爾煎熬著,直到下班的鈴聲響起。
“你們要去咖啡廳,伙計們?”卡米爾強制自己沉住氣,不漏出任何異樣。
“是啊。”凱拉姆愉悅地說,好像帶阿西婭相親是世界上最愉快的事情。
“呃!真惡心。”卡米爾做了個鬼臉,挨了阿西婭的瞪眼,“好啦,拜拜吧!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去趟訓(xùn)練室。”
卡米爾敷衍著,盡量不讓大家對她起疑心。阿西婭離開前,還叮囑卡米爾早點兒回家休息——她可不想給卡米爾跑后勤請假。卡米爾確信沒人留意她,也沒人確定她離開軍部的確切時間,這時,她必須要展開行動。
她穿過冰冷的走廊,偶有月光透過灰暗的天幕,從玻璃窗傾瀉,讓她迷戀夢境中的溫度。即便深知自己的面孔依舊有可能出現(xiàn)在監(jiān)控攝像頭上,她還是不能妥協(xié);這不僅是自己性命是否關(guān)天的問題,更是她的立場問題。頭疼一波波涌現(xiàn)撞擊著她的大腦,她也知道自己沒有退路。
她乘著一昏暗的電梯來到地下,金屬質(zhì)的電梯門打開,地下室投射出幽靈般的光亮。卡米爾走下電梯,來到思維控制器的操作間門前,隔著玻璃,她把額頭貼在上面,仔細地觀察著。
回憶消逝的感覺。她的睫毛觸碰在玻璃上,她的鼻孔留下哈氣,她的指尖上薄薄的油膩在上面留下指紋……這些隱患,都不重要。
她能隱約聽見一陣陣痛苦的嚎叫,那聲音仿佛隔著千山萬水傳來;大概只是她幻聽。想到她可能擁有過的記憶,一股溫暖上涌,抽打起她的心臟。她的耳畔響起哭泣聲,隨著它,她的全身顫栗,變得軟弱不堪。每一秒流逝,都只能讓卡米爾愈加確定,確定昨晚的夢境絕非幻想。
它真的發(fā)生過,就在這里,將在幾天前。
她的雙手上,依舊殘留著奈森皮膚的溫度,她發(fā)誓這是真的,她發(fā)誓自己無法忘懷。她能回憶得起對方面頰上的淚水,這些都發(fā)生在玻璃前的座椅上。卡米爾深吸一口氣我,讓自己振作起來,即便她相信,她也需要真實的數(shù)據(jù)支撐自己的觀點。
她擦去玻璃上的指紋,來到密碼鎖前。這里使用眼球掃描——既然馬丁用過這臺機器,她就打開過這個門鎖。她把小通訊器從口袋里拿出來,進行了幾個計算處理,以修理的方式接管了密碼鎖。而在她開始破解密碼的時候,通訊器的屏幕上彈出了一個文件:弗雷德·加邦醫(yī)生的密碼數(shù)據(jù)。
這無疑節(jié)省了她的時間,即便她不知道密碼來源是醫(yī)生的幫助,還是她和男孩們的偷盜。她點擊了彈出的窗口,幾秒鐘的加載之后,屏幕窗口變綠,門鎖咔嚓一聲地彈開。
她邁進空蕩蕩的房間,那陣隱約的嚎叫聲被擋在外面,極度的不安反而使她挺起胸膛。卡米爾來到機器的操作屏前面,接入自己的通訊器,旋轉(zhuǎn)按鈕打開思維控制器,小心而快速。按照開啟這里門鎖的方法,她借助加邦醫(yī)生的數(shù)據(jù)密碼打開了操作記錄。這時,卡米爾想起來了和巴斯蒂安獲取醫(yī)生電腦資料的事情。
執(zhí)行任務(wù)的那天晚上,羅伯托·金主席給出的說法是,加邦醫(yī)生私自動用思維控制器,后來更改說法說是馬丁利用他們的關(guān)系擅自動用機器。不管怎樣,不能改變的是,加邦醫(yī)生的電腦資料中仍然有與此相關(guān)的信息。
有一瞬間卡米爾都擔(dān)心那電腦和這里的資料是實時同步的——那樣她現(xiàn)在的查看行為也會被發(fā)現(xiàn),但她記起那電腦是不聯(lián)網(wǎng)的。
她松了一口氣,打算稍后再考慮其中的關(guān)系。現(xiàn)在,她成功打開了醫(yī)療記錄,果不其然,她在其中看見了一個前天凌晨的記錄。她在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了基因化驗器,那東西只有半個手掌大小;她把拇指貼在金屬片上,按了一個小按鈕,皮膚一陣刺痛感。化驗器的另一邊彈出了一個芯片——上面寫著她的基因代碼,她把芯片塞進思維控制器的數(shù)據(jù)口里。
忽然間,遠處的哀嚎聲熄滅,化作混亂的打鬧聲。這股聲音好像打破了屏障,讓卡米爾清晰地意識到這絕非幻聽,她顫抖起來,猛然想起來了對沃倫死亡的見證。
當(dāng)思維控制器上的基因匹配、綠燈亮起,卡米爾完全確定了那個失憶的人是她自己時,她察覺到了電梯到達指定樓層發(fā)出的聲音,讓她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。她火速關(guān)掉思維控制器,拿著自己的通訊器逃跑,想回到昨天中午躲藏的那個清掃間里。
她撤離到走廊里,甚至沒來得及辨認方向,一雙手抓住了她。這次,她確認自己無路可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