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早,負責打理闕氏產業的四位大管事齊聚闕繁弱的七月汀。
“郡主,這是近三月來闕氏商行的賬目。”池魚,外號金算盤。統管闕氏產業所有賬冊和田產商鋪:“本月入賬一千七百六十九萬兩,盈利比上此前多了三成。”
“我們春不晚茶行秉持郡主宰富不宰窮的原則,給的價格都高于同行兩成,新簽訂了兩萬三千家茶農和花農。”故淵,闕氏茶行一把手,長身玉立,為商作風是最像闕繁弱的,端的是一個:兵者,詭道也。
“郡主月前送到的流光軟花手環,按郡主的想法做了月出東山公子榜和美人榜同名款,我還讓匠人衍生了破浪榜和風云榜的同名,賣的都可好了。”羈鳥將手中提著的精致寶匣打開:“還有這閣中新出的胭脂水粉,師傅們根據晏公子的花鳥畫壓制,造型頗為別致,所以我讓人專門打造了珠玉寶匣來妝點,那些貴夫人小姐都可喜歡了,訂單都排到開春了。”
闕繁弱盯著這一匣子胭脂,也是喜歡的要命:“這珠玉寶匣我要了。羈鳥,將虞美人和滿庭芳交給你打理是我做過最正確的決定!你總能將我的想法做出那么多的花樣來。”
羈鳥也比闕繁弱大不了幾歲,這么一夸反倒讓她不好意思了,臉都紅了:“我也是看到郡主從晏公子那買來的畫才萌生了想法。當時還想著,花費那么多人工和心力,萬一賣不出去可怎么辦?”
“怕什么,賣不出去還有我們呢。”故淵就像護著小妹妹一樣。
池魚也鼓勵著:“再不濟啊,還有我們郡主呢。”
“是,還有我呢!就是沿街叫賣,我也給羈鳥姐姐把我們虞美人最好的胭脂賣出去!”闕繁弱自跟著顧情長后雖不常留在闕城,但在闕城的日子里,都是他們陪著長大的,感情自然親厚,才會將自身命脈都交到他們手上。只是闕繁弱并不知道,眼前這四人,并不是僅憑著闕家軍遺孤和一起長大的情分便如此忠心能干的。
“郡主可別打趣羈鳥了。”一旁的舊林早等不及了將賬冊遞上,畢竟都等著收工回家過年呢:“樂善堂擴建了三處,新增了五百六十七人。這是家世名單和銀錢支出,有些孩子情況特殊,我都在名單里做了標記,需要郡主確認該怎么安置最為妥當。”
闕繁弱吩咐池魚從賬上撥萬兩銀子,按個人功勞作為年例分發下去;讓故淵給闕城鰥寡孤獨者分發糧油米面;還讓舊林給樂善堂的老人孩子和不在書院學子制作一批開年新衣。最后讓他們忙完這幾日,自行放假回家過年祭祖。
闕忘歸進來的時候,闕繁弱剛看完賬冊和名單。今年東瀛屢犯沿海,犧牲了不少闕家軍。舊林才特別叮囑闕繁弱要妥善安置樂善堂新來的孩子。
少年熱血,將軍埋骨。春閨夢里,稚兒夜啼。
她又能做什么?該做什么?
“小哥哥,陪我出趟門。”
闕繁弱不是嬌養的名門淑女,身邊便也沒有隨伺的丫鬟。在外有顧情長,在內自是闕忘歸。
出了九思堂,就看到一頂玉攆已候在門口。
陳國等級森嚴,一應官員及其家眷的待遇皆有規制。像這樣的玉攆,只有宮中貴妃以上品階的宮妃或有封號的公主才能乘坐。闕繁弱敢坐且能坐,是因為闕城自建國起,便世襲罔替。可以說只要不是禍害民生謀逆弒君,她做什么當今陛下都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全當看不見。
闕繁弱的玉攆,是她自己親自畫的圖,監工制成的。轎身選材源于梨花木,綴以珠玉流蘇和織金帷幕,既奢且貴,襯的就是闕城郡主金尊玉貴的身份。尋常玉攆都是八個轎夫抬轎,闕繁弱卻是撇棄人力,取質地堅硬的桉樹制成兩側輪軸,只需要一匹上等好馬,就能一日奔襲三百里。
只要看到玉攆,闕城的百姓便知道,他們的小郡主回城了。好奇的孩童追逐著玉攆,身后的阿娘焦急的追趕者。路過的男女老少,知道的都會大喊一句“小郡主回來了啊!”再驕傲的告訴新來的不知道的:“這可是我們闕城的小郡主,頂好的小善人。”
這時候,沿街的闕氏糧油鋪子,胭脂珠寶鋪子,酒肆客棧的小廝伙計便會帶著自家的貨物免費贈送,人手一份。就連追逐玉攆的孩童,也會拿到一串紅艷欲滴的糖葫蘆。
拿到東西的,都會高舉著喊幾聲“多謝小郡主”“恭喜發財,歲歲平安”之類的。
玉攆行至長樂坊便停了下來。長樂坊是闕城最熱鬧的市集,是不許當街縱馬的。這是闕繁弱立下的規定。
長樂坊茲鄰枕峰渡碼頭與闕城城樓的中間地帶,是往來商貿最活躍的市集。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,有茶坊、酒肆、腳店、肉鋪、廟宇、公廨等等。商店中有綾羅綢緞、珠寶香料、香火紙馬等的營生,此外尚有醫藥門診,大車修理、看相算命、修面整容,各行各業,應有盡有,大的店鋪門首還扎“彩樓歡門”,懸掛市招旗幟,招攬生意,街市行人,摩肩接踵,川流不息,有做生意的商賈,有看街景的士紳,有巡街的官吏,有叫賣的小販,有乘坐轎子的大家眷屬,有身負背簍的行腳僧人,有問路的外鄉游客,有聽說書的街巷小兒,有酒樓中狂飲的豪門子弟,男女老幼,士農工商,三教九流,無所不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