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明的手像鐵鉗一樣扣住林惜的手腕,拖著林惜穿過一條又一條昏暗的走廊。
林惜的掙扎毫無作用,他的力量大得不像人類。
“放開我!我沒有簽任何合同!“林惜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里回蕩,帶著哭腔。
周明頭也不回,聲音冰冷:“名字已經寫在登記簿上,契約就成立了,這是酒店的規矩。“
走廊似乎沒有盡頭,兩側的門牌號越來越模糊。
林惜感覺他們不是在水平移動,而是在向下走,雖然看不到任何樓梯。
空氣變得潮濕陰冷,帶著腐朽的氣味。
終于,周明在一扇標著“員工宿舍B13”的門前停下。
他從那串黃銅鑰匙中挑出一把,打開了門鎖。
“你的房間,今晚11點45分準時到前臺報到,開始你的第一個夜班。”他松開林惜的手腕,林惜立刻后退幾步,揉著已經發紅的手腕。
房間比想象中整潔,但同樣散發著霉味。
一張單人床,一個衣柜,一張書桌,還有一個小小的衛生間,沒有窗戶。
“我什么時候可以離開?“林惜試探著問。
周明的嘴角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微笑:“員工合同是終身制的,林小姐,當然...”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奇怪的光澤,“如果你表現特別出色,也許會有提前'離職'的機會。“
沒等林惜追問,他已經關上了門,林惜立刻撲向門把手,卻發現門已經從外面鎖上了。
林惜頹然坐在床上,眼淚終于流了下來。
手機沒有信號,房間里也沒有任何可以當作武器的東西。
林惜翻開那本員工手冊,試圖找到逃脫的線索,但那些規則一條比一條更令人毛骨悚然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林惜既希望它走慢些,又希望快點到夜班時間——至少那時林惜能離開這個房間。
11點30分,門鎖咔噠一聲打開了。
周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:“該上崗了,林小姐。“
大堂比白天更加陰森。
僅有的幾盞燈投下搖曳的光影,讓整個空間充滿不安的氛圍。
前臺桌上放著一盞綠色的臺燈,旁邊是那本詭異的登記簿和一支鋼筆。
周明站在林惜身邊,機械地解釋著工作流程:“登記每位入住的客人,收取房費,分配房間鑰匙,記住員工手冊上的規則,特別是關于310房間的那條。”
“如果...如果我違反規則會怎樣?“林惜忍不住問。
周明的脖子以一種不正常的角度扭動著,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:“你不會想知道的。“
墻上的古董掛鐘指向11點59分,周明突然變得緊張起來:“我必須走了,午夜后不要相信任何自稱酒店員工的人,除非你能在名冊上找到他們的名字。“
“等等!你不能就這樣把我丟在這里!”林惜抓住他的袖子,卻感覺像是抓住了一截枯木。
周明甩開她的手:“記住,林惜,無論看到什么,都要保持微笑。”說完,他快步走向員工區域,消失在陰影中。
掛鐘發出沉重的“當當”聲,敲響十二下。
最后一響結束時,整個大堂的氣氛突然變了。
溫度驟降,林惜呼出的氣變成了白霧。
墻紙開始滲出暗紅色的液體,像血一樣順著墻壁流下。
“這只是幻覺,這只是幻覺...”林惜不斷告訴自己,強迫自己盯著登記簿,不去看那些異常現象。
第一聲門鈴在12點17分響起。
林惜抬頭看向大門,一個穿著上世紀四十年代服裝的女人站在那里,臉色慘白,眼睛是兩個黑洞。
“晚...晚上好。”林惜的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,“需要辦理入住嗎?”
女人沒有回答,只是飄向前臺——是的,飄,因為林惜看不到她的腳在移動。
她放下一枚早已不流通的舊硬幣,指甲長得不正常的手指點了點登記簿。
林惜翻開新的一頁,鋼筆自己動了起來,在紙上寫下“王麗華”三個字,墨水依然是那種不自然的暗紅色。
“您...您要住多久?“林惜機械地問道。
女人的嘴慢慢裂開,一直裂到耳根:“直到找到我的孩子...”
林惜遞給她307房間的鑰匙,盡量避免碰到她的手。
當她轉身離開時,林惜看到她后腦勺有一個巨大的窟窿,里面空蕩蕩的。
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,林惜接待了六個類似的“客人”。
有的看起來幾乎正常,只是臉色過于蒼白;有的則明顯不是人類——肢體扭曲,面容可怖,甚至有一個沒有臉。
林惜機械地重復著登記流程,強迫自己不去細想。
凌晨2點15分,大堂突然安靜下來。
墻上的掛鐘停止了滴答聲,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。
就在這時,林惜聽到了一個聲音——清脆的門鈴聲,從樓上傳來。
310房間的門鈴。
林惜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。
員工手冊第三條規則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:“如果310房間的鈴響了,立即通知經理,不要親自去查看。”
但周明在哪里?他離開前沒說如何聯系他。
鈴聲再次響起,比之前更加急促。
“有人嗎?“林惜小聲呼喚,希望有其他員工出現,但只有沉默回應。
第三次鈴聲響起時,林惜做出了決定。
她拿起前臺抽屜里的萬能鑰匙,走向樓梯,違反規則的后果可能很可怕,但不去查看的后果也許更糟。
樓梯像是沒有盡頭,每一步都讓林惜的心跳更快。
三樓的走廊比大堂更暗,只有幾盞應急燈提供微弱的光亮。
310房間在走廊盡頭,門牌歪斜地掛著。
當林惜站在門前時,鈴聲突然停止了。
一片死寂中,她聽到門內傳來微弱的哭泣聲——像是一個孩子的哭聲。
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。
林惜深吸一口氣,推開了門。
房間出奇地整潔,與酒店其他部分的陳舊形成鮮明對比。
一張大床,一個衣柜,還有一面幾乎占據整面墻的落地鏡。
哭泣聲似乎來自浴室。
“有人嗎?“林惜輕聲問道,慢慢走向浴室。
就在林惜經過那面鏡子時,余光看到了什么不對勁的東西。
她猛地轉頭,鏡中的倒影不是她——而是一個穿著白色睡衣的小女孩,背對著她,肩膀抽動著似乎在哭。
林惜倒吸一口冷氣,后退幾步。
鏡中的小女孩突然停止了哭泣,慢慢轉過頭...
林惜轉身就跑,沖出房間,砰地關上門。
靠在走廊墻上,她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。
那不是幻覺,鏡子里確實有別人!
“你不該來這里。”一個男聲突然從背后傳來。
林惜尖叫一聲,轉身看到一個年輕男子站在幾步之外。
他看起來二十七八歲,穿著酒店制服,臉色蒼白但至少像個活人。
“你是誰?”林惜警惕地問,準備隨時逃跑。
“陳默,酒店夜班保潔。”他向前一步,林惜后退,“你真的不該違反規則來310房間,特別是第一次夜班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上班?”
陳默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:“因為上一個前臺一周前'離職'了,周經理總是找新員工的速度很快。“
“離職?什么意思?”
他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抓住林惜的手臂:“我們得離開這一層,現在,午夜后三樓很危險,特別是對你這樣的新人。”
他的手是溫熱的,這讓林惜稍微安心了些。
他們快速下樓回到大堂,奇怪的是,掛鐘重新開始走動,時間顯示2點55分。
“那房間里有什么?”一回到前臺,林惜就迫不及待地問。
陳默的表情變得嚴肅:“310房間是'她'的房間,每個酒店都有一個'她'——一個不愿離開的亡魂,我們的工作是確保'她'不會打擾其他客人,也不被其他客人打擾。”
“你是說...鬼?”林惜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。
“不只是鬼。”陳默搖搖頭,“這家酒店...很特別,它建在一個特殊的位置上,吸引著那些不愿或不能離開的存在,我們這些活人員工的工作就是維持表面的秩序。”
林惜盯著他,試圖判斷這是否是一個精心設計的惡作劇:“你也是...被迫留在這里的?”
陳默的眼神閃爍了一下:“我已經在這里三年了,比大多數人都長。”他頓了頓,“聽著,林惜,我可以幫你度過最初的適應期,但你必須嚴格遵守規則,特別是關于310房間的。”
“為什么?如果去了會怎樣?“
“上一個好奇的前臺打開了那面鏡子。”陳默的聲音變得低沉,“我們再也沒有找到她。”
林惜還想追問,但一陣刺耳的鈴聲從大門傳來——有新客人到了。
陳默迅速退到陰影中:“記住,不要相信周經理說的任何話,明天下午4點,在地下儲藏室見面,我會告訴你更多。”
說完,他就像融入黑暗般消失了。
林惜獨自面對新來的“客人”——一個渾身濕透,衣服上沾滿水草的男人,每走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水漬...
掛鐘指向6點時,大堂的燈突然全部亮起,溫度也恢復正常。
周明不知何時出現在前臺旁邊,臉上掛著那個僵硬的微笑。
“夜班結束了,林小姐,你做得...不錯。”他的目光掃過登記簿,在看到310房間的鑰匙被動過后,瞳孔微微收縮,“看來你已經見過陳默了。”
林惜的心跳漏了一拍:“你怎么知道?“
“他總喜歡照顧新人。”周明的聲音帶著某種警告,“但記住員工手冊第五條:不要相信任何聲稱是你同事的人,除非你能在員工名冊上找到他們的名字。”
他遞給林惜一本發黃的冊子,上面列著所有員工的名字。
林惜快速翻閱,在最后一頁找到了陳默,但后面的備注寫著2019年10月離職。
“這...這不可能,他剛才還說已經在這里三年了...”
周明滿意地看著林惜的反應:“在這家酒店,很多東西都不是它們表面看起來的那樣,回去休息吧,林小姐,明天下午6點繼續你的夜班。”
林惜恍惚地回到員工宿舍,大腦一片混亂。
陳默說不要相信周經理,而周經理又警告她不要相信陳默。
誰在說真話?或者兩人都在撒謊?
更可怕的是,如果員工名冊是正確的,那么和她說話的陳默究竟是人是鬼?而那個在310房間鏡子里的小女孩又是誰?
林惜躺在床上,精疲力盡卻無法入睡。
窗外——雖然她的房間沒有窗戶——她仿佛聽到了輕微的抓撓聲,和一個小女孩的哭泣聲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