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石村上方烏云層疊,已是正午卻同黑夜并無分別。
“不詳…”老者杵著拐杖顫顫巍巍開口,眼底青黑可見,意識到失態方才猛地閉眼穩住身形。
神經質般來回踱步的男人聽到這話不樂意了,急切推開身邊人擠到村長跟前,眼球幾乎要瞪出眶,“啥子不詳?往年冬天暴雨多了去!憑啥說是俺家孩兒惹的禍!”
暴雨持續沖刷泥地,茅草屋里頭斷斷續續傳來尖利叫喊。
眾人大驚,連忙制住男人四肢生怕他沖撞了村長,老婦人好說歹說連哄帶騙讓男人安靜了下來。
“生咯!生咯!”
穩婆舉起襁褓之中的嬰孩,面帶喜意,可偏偏此時轟雷震耳欲聾,掩蓋過嬰孩的哭聲。某個角度下嬰孩的面容模糊了一瞬,又好似什么都沒發生。
“帶到石祖公那兒去咯。”話音未落,村長疑惑收回目光,隨即想起那人警告,待村民們簇擁著新生兒前進后他悄悄放慢了腳步,手掌撫住自己急切鼓動的心臟。
老婦人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側,目光幽幽,“自己做了虧心事,還怕鬼敲門嗦?”
村長沉沉搖頭,“為了村子,不想做也得做嘛。”
山上巨石早已不見蹤影。往日清澈河水摻著塵沙隨雨勢沖刷變得混濁一片,只余幾塊碎石翻了邊,露出底下斑駁血跡。
“啥時候不見的喲?”
“俺方才聽見雷聲震天響!驚得俺心都一顫!”
“石祖公發火咯!我們都要遭殃!”
“快點兒,把娃娃的血獻上去嘛!”
“石祖公本來就頭重腳輕,怕是底下石頭搬多了才倒的…這娃兒…”
話音未落,眾人便對出聲的青年怒目而視,更有人握起拳頭朝他走來,嚇得他立馬噤聲。
男人掙扎開眾人的束縛伸手奪回自己的孩兒,他連連后退,不知不覺間已然走到懸崖邊緣。
雨水打濕他發絲沿著下顎滴落,而他對于自己身處的位置居然毫無所覺,呼哧喘著氣瞪視不敢前進半分的村民們。
“遠仲,你莫慌嘛。”先前替男人說話的老婦人耐著性子細聲細氣解釋道,手背在身后打起手勢,“你家娃兒不會有事,你不信他們,總該信我嘛。就取一點血刻名字,保佑娃兒平安,祖上傳下來的規矩,咋會害他呢?”
男人狠狠搖頭,目露兇光,“祖祖,我信你,但我不信他們得嘛!”他再度后退半步,整個身子懸著搖搖欲墜。
緊急關頭一支箭矢射中他的后背,男人合上雙眼向前倒去,嬰孩滾落在地。
“不管咋個說,先把儀式做了,”村長杵著拐杖咚咚敲了兩下地面,“讓石祖公消氣才是正事。”
于是取來小刀,可血珠凝于刀鋒懸而不落,他只得令刀身貼近。石面剛接觸血液便以肉眼不可及之勢迅速被腐蝕,滋滋作響。
縱然手腕還淌著血,那嬰孩也不鬧,反而眨著眼睛對老者甜甜笑起來。
眾人大驚,提議燒死這個妖魔,他嚴色反對,眾人提議將這妖魔驅趕出去,他也只是邊搖頭邊低聲道不可。
“好歹是村里自家娃兒,尚未足月便把人趕出去,平白叫人聽了笑話!”
“三年。只留他三年。”
角落的嬰孩不知何時已能穩穩坐著,襁褓略顯短小,手腕處勒出淺淺紅痕。
老婦人愣在原地,嘴唇微張,卻沒能發出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