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空的風有些涼,姒熹熹在鐘炁的懷里皺了皺眉,本來應該睡著的人此刻顫抖著睫毛睜開了眼,鐘炁低頭,心想,看來冰焰花的影響還是有些深,冷風都能把她激醒。
姒熹熹縮著身子發抖,她還是有些不舒服,但是比剛才好很多,鐘炁給她加了層護罩,低頭詢問:“感覺怎么樣?”
姒熹熹動了動手腳:“法術用不了了,身上倒是不太疼,就是總感覺冷,有了這個罩子,還好些?!?/p>
鐘炁不用她問,便跟她解釋了她現在的身體情況,姒熹熹聽見冰焰花和魔氣兩個詞的時候,心情有些低沉,當她聽鐘炁說并不是不能解的時候,才松口氣。
“怎么解?好解嗎?需要我做什么?”姒熹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。
鐘炁沉靜的臉上一邊的嘴角勾起:“多做做運動就好了。”
“什么運動?”姒熹熹即將踏入陷阱不自知。
“床上運動。”鐘炁一臉正氣的說著虎狼之詞。
“!”姒熹熹瞬間紅了臉:“師傅!”
“好了好了,不逗你了,但是我沒騙你,想要融化冰焰花的種子,就要讓體內擁有高于它數倍的溫度,但是你現在體內全是寒氣,要想去除就要靠外力,所以,情動的時候配合'炎焱訣',效果最好。”鐘炁忍住笑跟她解釋:“至于魔氣,就需要時間去凈化了,急不得,你這段時間要保持心情愉悅,不能給魔氣可乘之機。”
姒熹熹抱臂看天,她對于這個現狀表示還能接受,只不過是只能像凡人一樣罷了,但是有師傅在側,她似乎一直就是凡人的狀態,不用打架,不用操心,整天混吃等死,跟現在完全沒有區別。
她這么想著,不由得點點頭,嗯,冬霍傷害減至零。
鐘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:“雖然我們不能立刻去找冬霍的麻煩,但是還是要趕緊把最后的羽種拿到手,不然等那五王爺不得不動用神箭的時候就晚了?!?/p>
姒熹熹這才仰頭問道:“不是說以現在他的情況,已經驅動不了那只箭了嗎?”
鐘炁無奈的搖頭,他也沒料到蒙子黎兩人這么勇:“之前不知道他們將兩個羽種一起供養,如果帶走一個羽種,用里面兩個人的帝王紫氣和他身上所有你的氣息一齊灌注,可驅使神箭一次,但羽種便也要消亡?!?/p>
姒熹熹聽了大驚:“那不行啊師傅,四缺一,麻將都湊不齊??!”
鐘炁被逗笑,他調整著方向說道:“傻乎乎的?!?/p>
二人要去的地方位于羽升王朝的東南邊界,距離皇城極遠,而羽升王朝的版圖幅員遼闊,一天之內僅憑御劍趕到是不太可能的。
所以兩人疾行了一天,終于選擇了一個城鎮休息一晚再走,鐘炁雖然能抱著姒熹熹不讓她太勞累,但是這個姿勢時間久了,她到底不太舒服,還是需要找個客棧休息一下,順便打探一下消息。
城鎮名為雨淅鎮,因為經常淅淅瀝瀝的下雨而得名。雨淅鎮雖然規模比不上皇城,但也算是中大型城鎮,這里依山傍水,有多條官道穿過,看地理位置,應是通商要道,是走鏢休息補給的重要城鎮。
姒熹熹和鐘炁走在街道上四處觀察著,和繁榮的皇城相比,這里可以稱得上蕭條,寬闊的街道,沒有多少商販擺攤吆喝,街上也是只有稀稀疏疏的行人埋頭走路,橋洞里住滿了無家可歸的人,還有許多一身皮包骨的大人帶著營養不良的孩子坐在街邊要飯。
兩人找了個看起來還算干凈的客棧住了下來,客棧一樓可用餐食,他們便找了個靠窗的地方坐下來,店小二殷勤的在旁邊推薦他們家的特色菜,姒熹熹點了幾個聽起來還不錯的。
外面是難得的大晴天,陽光照耀下的街頭還留有雨后的積水,渾濁的污水偶爾倒映出行人疲憊的身影。
姒熹熹對于剛才看見的人有些在意,她抓起幾個饅頭,起身走到門外,給了坐在門口的一老一小,老人頭發花白,身上衣服破了幾個洞,帶著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孩坐在陰影里,兩人瘦的快沒有了人形,估計是太餓,他們相互倚靠著閉著眼睛。
姒熹熹見不得這個場景,心里嘆了口氣,開口道:“拿著吃吧。”
地上的兩個人聞聲緩緩睜開眼睛,以為自己幻聽了,姒熹熹不由分說的將饅頭塞到兩人手里,示意他們吃飯。
小孩餓極了,像頭狼崽子一樣大口咬著饅頭,差點嗆到。而老人則顫顫巍巍的掙扎著起身就要給姒熹熹跪下磕頭道謝,姒熹熹伸手攔住老人,道:“不用客氣,吃吧。”
老人老淚縱橫,不住的說著謝謝,這才緩緩咬了口饅頭。
姒熹熹不忍再看,她直起腰正準備回去,突然發現自己后面堆滿了人,這些人涌動著推搡著,口里喊著:“小姐,可憐可憐我吧,給點吃的吧?!?/p>
有人見姒熹熹久久不動,便哭訴道:“憑什么給他們不給我們?這不公平!”甚至有人惡狠狠的說:“就你一個小姑娘,身上肯定有值錢的東西,扒光她!再把她賣到青樓還能換點吃的!”
在這人的鼓動下,好幾個男子撲了過來,姒熹熹冷冷的看著他們,快速起手掐訣,卻發現調動不了靈氣,她才反應過來,果然關鍵時刻吃虧啊。
這時從遠處傳來“咻”的一聲,只見是幾把劍飛射而來,這劍以氣凝體,帶著不可躲閃的攻勢,直接穿透這幾人的肩膀將其釘在地上,幾人一時間痛苦嚎叫,鮮血直流。眾人見狀自知惹不起,便一哄而散。
這時店家跑了出來:“姑娘沒事吧?別理這些人,他們就像是蒼蠅,有縫就叮,姑娘還是快回屋吧?!?/p>
姒熹熹轉身走回店里,鐘炁給她已經倒上了茶水,姒熹熹的碗里已經被他放滿了肉,就像剛才的飛劍與他無關一樣,他只是低頭布菜。
姒熹熹坐下后叫住店家問道:“這里怎么了?”
店家嘆了口氣道:“客官要是不急,我便給客官講講吧,我們這里以前不這樣,都是正常過日子的,但是去年各處受災,據說朝廷撥了錢,但是并沒有到我們手里,然后就逃難走了一批,等天災過去,老百姓好不容易好些了,官府就要增加賦稅,說是朝廷要修東西,很多人家就活不下去了,只能出來要飯討生活。最近邊境在打仗,又把家里的勞動力要走了,所以這里只剩下老弱病殘,唉,其實不光我們這里這樣,其他城鎮也一個樣,很多人聽說皇城過得好,就都去皇城那里,但是那邊普通百姓進入需要官府文蝶,我們進不去的。這一來二去,就成如今這番模樣。”
姒熹熹一瞬間就想起了那個吳有明,滿朝文武,只有一人為民開口,言語振聾發聵,卻是救不了黎明百姓。
姒熹熹道:“本地府衙也不管嗎?”
店家苦笑道:“人家自己過的好,哪還管我們這些人,人家里頓頓雞鴨魚,前幾天還給他們家公子慶祝生辰來著,說跟太后一天生日,得大辦,請了有名的戲班子,那天好多人去趴墻角聽戲,據說好多人還撿到肉吃了?!?/p>
姒熹熹只覺得諷刺極了,墻里墻外,不同命運。
鐘炁放下筷子問道:“請問這里距離邊境還有多遠?”
“你們要去打仗的地方嗎?那里很危險啊,據說已經退守到樓坡城了。那里離這里還得有個幾百公里呢?!钡昙矣行┏泽@,但他也沒有細問,只是回答道。
“謝謝店家告知。”鐘炁禮貌道謝,他催促姒熹熹吃飯,再不吃就不好吃了。
店家笑著說沒事,并讓他們有問題隨時找他,便離開了。
兩人吃完飯便回了房間休息,這次只要了一間上房,鐘炁關上門,習慣性的施展了結界。
“上床吧?!辩姙磐嗜プ约旱耐馍?,神色自若。
姒熹熹沒有動,她有些遲疑:“睡這么早嗎?”
鐘炁回頭挑眉,好看的眉眼帶著笑意:“想什么呢?你不躺下,我怎么給你凈化魔氣?”
姒熹熹知道是自己想多了,她快速褪去外衫,麻利的爬上床躺下:“你誤會了,我只是不想這么早入睡,睡…睡不著!”
鐘炁沒有再揭穿她,他坐到床內側:“熹熹,可能會有點疼。”
姒熹熹乖巧的點頭:“那你輕點。”
她合上眼睛,鐘炁使靈力都集中到手指尖,直接點到姒熹熹的丹田處,魔氣與種子纏繞,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將其剝離開一些進行凈化,如果種子被以法力破壞,會迅速破碎,分散到姒熹熹體內的各個地方。
晦澀冗長的咒語響起,鐘炁的聲音雖然低沉卻十分清晰,浩然正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,通過他的指引盤旋著涌進姒熹熹的丹田。
姒熹熹感覺就像來信事一般的絞痛,時間一久,只是覺得麻痹,待鐘炁停下來之后,她竟有些困意。
鐘炁意外的打量著她:“竟然不覺得疼嗎?你都要睡著了…”
姒熹熹揉揉眼睛:“結束了嗎?如果你每個月都要來一次信事,你也會習慣的?!?/p>
鐘炁有些心疼的揉揉她的腦袋,自己舒了口氣躺了下來。
姒熹熹伸手給他蓋上薄被,眼睛安心的合上,鐘炁的手落到她的腰上,一用力就將她側立起來,這讓姒熹熹一激靈,瞪大了眼睛:“師傅!”
“先別睡,還有一個沒有完成呢?!辩姙拍﹃钠つw,笑的蕩漾。
“還有什么?”姒熹熹忍不住掐住眼前這個人的臉頰,她很久之前就想試試了,今日一掐,手感真不錯。
鐘炁任由她玩:“我現在就把'炎焱訣'教給你,一會你只需心中默念,游走周天就好了。”
姒熹熹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,慌張的把手伸回來,但被他截住了,他將其拽回后吻了她的手心,然后湊近她微紅的臉頰,再到她粉色的耳邊,口訣不長,也十分好記,只是鐘炁是聲音磁性好聽,熱氣噴到她的耳朵里,酥癢極了。
“記住了嗎?”鐘炁的聲音極具蠱惑。
“記住了?!?/p>
“那我們開始吧。”
“嗯…”
第二天姒熹熹兩側腰疼,她看著旁邊男人熟睡的側臉就上火,這人精力太旺盛了,她想起昨晚就臉紅,太羞恥了!
如鐘炁所說,他做侍衛的時候確實學到不少東西,而且昨晚身體力行的實踐了,最主要的是他還極具探索精神,這讓姒熹熹著實招架不住。
鐘炁無意識的在床上找來找去,卻撈了個空,這讓他猛的驚醒,姒熹熹擔憂的看著他:“做噩夢了?”
鐘炁看見她的臉松了口氣,他起身穿衣,攬過姒熹熹低頭查看:“效果還不錯,消融一些了?!?/p>
姒熹熹打了個哈欠:“師傅,我們一會是不是就要啟程了?”
鐘炁把下巴搭到她的肩上,嗓子因為剛睡醒還有些?。骸拔疫€是喜歡聽你哭著叫哥哥,就像昨晚一樣?!?/p>
姒熹熹臉爆紅,她騰的站起來,像只炸毛的小貓:“啊啊啊,別說了!”
“熹熹害羞了?”鐘炁撐著下巴心情好極了。
“還不都是因為你…非要我這么叫你!”姒熹熹氣惱的拍了一下桌子。
“可是…熹熹求饒的樣子好可愛…而且還…”
“叫你不要再說了!”姒熹熹情急之下捂住了他的嘴,她生怕他再說什么,拉開門逃了出去,留鐘炁在屋里低聲笑。
門外在下雨,淅淅瀝瀝的不停,雨中站著一老一少,看見姒熹熹走出來,向前走了幾步,又躊躇著停了下來。
姒熹熹身上有鐘炁給施的避雨決,她安然站在雨中身上卻干燥如常。
她察覺到這邊的異常,便主動走到老少跟前,問:“怎么站在雨里,不去避雨?”
老人充滿褶皺的臉有些不好意思:“老朽前來有一事相求,故在此等候?!?/p>
姒熹熹問道:“何事?”
雨有下大的趨勢,噼里啪啦的砸下來,老人用手抹了把臉:“我知道姑娘是修道之人,不應該過來求姑娘,但是現在世道難存活,我想求姑娘帶走我孫女,讓她做您身邊的一個小童,跑腿干活都可以。”
姒熹熹轉眸看向旁邊的孩子,竟然是女孩,看來是受了不少苦,完全沒有女孩的樣子,頭發像男孩一樣綁起來,身上穿的更是破破爛爛的,瘦小的臉全是倔強。
姒熹熹伸手摸摸她的頭,問道:“這孩子叫什么?”
老人低頭看著自己的孫女,流露出慈祥的笑容:“她沒有名字,只有個乳名,叫春兒?!?/p>
姒熹熹瞧著老人不由得好奇道:“我聽您說話像是讀過書的,怎么淪落至此呢?”
老人嘆了口氣道:“我本是這里的商戶,過的也算富裕,說到雨淅江家,附近的人都知道。但是奈何官員衙門強取豪奪,給我們扣罪名,導致家中財富全都流進他們的口袋,我兒子也…唉,短短一年,家道中落,慚愧,老朽活不活的倒無所謂了,只想給孫女找一個活路?!?/p>
姒熹熹有些犯難,她自己的情況風里來雨里去的,不適合帶著一個孩子,她也不能教她什么,她求助的看向早就站在身后的鐘炁。
鐘炁知她說不出口,兵荒馬亂的朝代,像這位老人一樣經歷的人很多,蕓蕓眾生皆苦,鐘炁多少帶有神的思想,在他眼中,這都是定數和命運,所以他開口道:“老人家,我們居無定所,身邊多危險,不適合帶著孩子。”
老人似早已預料,沒有再說什么,最后跟他們鞠了一躬,帶著孩子轉身走了。
姒熹熹看著老人的背影心中發酸,鐘炁瞧在眼里:“不忍心,想救他們?”
姒熹熹點了點頭,鐘炁不想讓她難受,現在她也不能有負面情緒,所以他又開口叫住了老人,道:“你可去云隱宗,我觀這孩子有靈根,雖不是極品,但也有進入宗門的機會,你可帶她去試試。”
老人激動的要跪下磕頭,卻發現自己被一個無形的手扶住了,他更加堅定遇到了厲害的人,厲害的人給指的路一定不會錯!
姒熹熹想了想,向鐘炁要了一些吃食和一點銀錢遞給了老人,道:“云隱宗路途遙遠,這些你拿著吧?!?/p>
老人又千恩萬謝,姒熹熹蹲下身,替春兒理了理頭發,她看著小姑娘的樣子有些動容:“姐姐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?”
春兒愣愣的點頭。
“舟渡?!辨潇湔J真的拿起她的手,一筆一劃的寫下她的名字:“江舟渡?!?/p>
“舟渡…”春兒喃喃的念道。
“希望你可以脫離困境,也希望你的舟還能挽救更多的人。”姒熹熹笑意盈盈的對她說。
那一天,是江舟渡人生中最璀璨的時候,在這個岔路點,她有了希望和使命,她永遠都將這句話銘記在了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