姒熹熹這幾日悠閑極了,村莊寧靜恬淡,偶爾會有村民過來做客,他們似乎對姒熹熹和臧君兩人十分好奇,慢慢村莊里流傳開了關(guān)于兩人的故事。
村口大娘說,這是富家千金愛上了家中侍衛(wèi),一看就是家里人不同意,兩人私奔出來了。旁邊幾個大娘聽的聚精會神,其中一位大嬸吐了口瓜子皮道:“哎,不對,我聽村長說他倆就是朋友,人姑娘夫君有事過幾天就來。”其余人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,有一個大娘壓低了聲音道:“但是我看這兩人不對勁,這男的一看就是喜歡人夫人,天天獻殷勤,鞍前馬后的,這夫人瞧著也不拒絕還由著他這么干,所以他倆應(yīng)該背著她丈夫好上了!”其他人更是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。
臧君為了安全,神識一直籠罩著整座村子,村里的閑談自然被他聽了去,他給姒熹熹倒了杯水,咬牙切齒道:“這村里婦人太能編了,怎么能污蔑我們,給我多少膽子我也不能跟神尊搶人啊,這要是讓神尊聽見,我指定沒有好日子過。”
姒熹熹悠然的吹著小風(fēng),愜意的說道:“道友莫往心里去,村子里日子單調(diào)乏味,好不容易有點新鮮事,他們肯定津津樂道。”
臧君學(xué)姒熹熹的樣子躺倒在另一把搖椅上,道:“道友說的對,是在下狹隘了。”
姒熹熹一開始對待臧君有些不自然,但架不住臧君極其熱情。
臧君開口就要叫主母,但被姒熹熹按住了,她聽著著實難受,但讓他直接叫名字,臧君卻死活不敢,甚至緊張的都要跪下去了,便問他是干什么的,臧君驕傲且謙虛的說自己就是給神尊跑腿分憂的小弟,不值一提。
姒熹熹一聽犯了難,她竟也不知道叫他什么好,最后在兩人極度謙虛友好的商議下,決定互叫對方道友,他倆覺得好極了,舒服極了。
兩人就這樣過了幾日,臧君現(xiàn)在對姒熹熹簡直是相見恨晚,他第一次意識到日子竟然能過的這么舒服,喝茶也有韻味,飯食如此香甜。他感覺自己千年來白活了,從前自己過的什么日子啊,天天打打殺殺的,浪費,太浪費了!
姒熹熹呆了幾天終于坐不住了,她看著快睡著的臧君道:“道友,我們?nèi)ゴ遄永锕涔浒伞!?/p>
姒熹熹開口,臧君從不會拒絕,他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,精神抖擻的拿出鏡子給她照著,姒熹熹則對著鏡子整理了頭發(fā),隨后他又快步打開了院子的大門,這才跟在姒熹熹的身側(cè),十分尊禮的落后半步。
村子里村民較少,地方也不大,偶爾能碰到曬太陽的村民,村子有個小河,此時有不少孩童在這里嬉戲玩耍,他們有的在堆土包,有的在浮水,只有一個小男孩自己孤零零的站在河邊什么也不干。
姒熹熹看著他有些好奇,她走過去,彎著腰問道:“你在這里干什么呢?”
小男孩瘦瘦小小的,他看見一個漂亮的姐姐問他話,便抬手指向?qū)γ娴男∩角鸫穑骸霸谶@看山。”
他看見后面的臧君,打量半天,歪著頭道:“這位叔叔你有些眼熟。”
臧君挑了挑眉,問道:“你見過我?”
小男孩想了半晌:“你看起來像我家供的像!”
臧君被引起了興趣,他道:“哦?別人家都供神域之主,你家為何不供?”
小男孩答道:“因為我奶奶前幾天去世了,爹說供奉這個像能讓奶奶好走些。”
姒熹熹疼惜的摸了摸他,道:“你知道奶奶要去哪嗎?”
小男孩搖了搖頭:“爹說奶奶只是要去另一個地方生活,她只是要離開我們的村子了。”
小男孩突然眼睛亮了起來,他一臉期待的問臧君:“叔叔,你跟那個像這么像,那你一定能幫我找回我的兔子!我的兔子丟了!”
臧君笑著道:“好啊,你的兔子在哪丟的?”
小男孩問道:“你問小白兔子還是小灰兔子?”
臧君奇怪道:“兩只?小白兔子在哪丟的?”
“對面山上!”
“小灰兔子呢?”
“也在對面山上!”
“…”臧君沉默,他又問道:“丟了多久了?”
“你問哪只?”
“小白。”
“三個時辰了。”
“那小灰呢?”
“也三個時辰了。”
“…”臧君突然覺得心累:“小孩,你就不能一起說嗎?”
“因為小白兔子是我的。”小男孩撅了撅嘴。
“那灰兔子是誰的?”臧君疑惑。
“也是我的。”小男孩笑的開朗。
“…”臧君無語,他有種被耍了的感覺,堂堂暗域之主,被人界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耍的團團轉(zhuǎn),這說出去,是要被笑掉大牙的!現(xiàn)在人界小孩都這樣嗎?
姒熹熹剛才就在憋笑,她的嘴唇因為忍耐而顫抖,臧君干巴巴的說:“道友想笑就笑吧,別憋壞了。”
姒熹熹終于忍不住了,她哈哈大笑,眼淚都笑出來了。
臧君惡狠狠的盯著小男孩道:“你的兔子最好是真丟了!”
小男孩被眼前突然兇巴巴的叔叔嚇到了,他往姒熹熹那邊悄悄移了一步,委屈的點了點頭。
臧君起手掐訣,道:“萬物追溯,尋!”
隨著他的掐訣念咒,一根黑色的絲線從小男孩的身體里延伸了出來,彎彎曲曲的消失在對面的山林里,臧君對姒熹熹說道:“道友在此地稍等,我去去就回。”
姒熹熹點了點頭,他瞬移至對面的山林里,她看著他消失后,笑瞇瞇的問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小男孩乖巧的回答:“我叫闞樂。”
姒熹熹道:“真是個好名字,你平時也不跟他們一起玩嗎?”
闞樂道:“不經(jīng)常。”
她問道:“為什么?”
闞樂道:“因為我以后是要考功名去做官的,不能總和小孩子玩,要多讀書。”
姒熹熹笑了:“那你要加油,讓百姓能過上好日子。”
闞樂認真的點了點頭,姒熹熹感覺到空間波動,發(fā)現(xiàn)是臧君回來了,他手里抱著兩只兔子,臉色卻不是很好。
闞樂開心的說道:“哇,叔叔真的找到了我的兔子,謝謝叔叔!”
他抱著兔子道謝,然后一蹦一跳的跑遠了。
姒熹熹看著他眉頭緊鎖,問道:“怎么了?”
臧君道:“出大事了,而且有些奇怪,一般生靈死去后會被接引走然后入輪回,但是對面山上卻滯留了很多魂魄,這些魂魄都躲在山的陰面,而且…每只魂魄都多多少少有魔氣…要不是被我發(fā)現(xiàn),過一段時間這個村子就要遭殃了。”
姒熹熹皺了皺眉:“怎么回事?是你們暗域哪一步出錯了沒有陰差接引?怎么還有魔氣?”
臧君有些擔(dān)憂,他道:“這些魔氣要凈化需要點時間,能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很多,希望不是最糟糕的那個。”
“這些魂你是要帶回去還是?”
“本來是可以帶回去的,但是他們身受魔氣侵染需要直接就地凈化。”
“需要我干什么嗎?”
“幫我擺個法陣,把它們固定在法陣?yán)铮苁⌒┝狻!?/p>
姒熹熹雖然沒有靈力,但是對法陣也略有些了解,所以依舊可以打打下手。
“姒道友,一會離他們遠一些,待我將他們驅(qū)趕到一起,道友再上前放置材料。”
“好的,我們走吧。”
這座山并不大,甚至可以說只是一個比較高的山丘,而且它也是通往斷島的入口,這里的村民都稱其為“外山”。外山地理位置特殊,陰陽分化明顯,即使太陽東升西落,也常年照耀不到山的背陰處。靠向村子的一側(cè)為陽面,一切都欣欣向榮,樹木茂盛,野物豐富;而背陰的一側(cè)連接整個斷島,那里有溪水環(huán)繞,終年潮濕陰冷,植被稀少,多為怪石峭壁。
村民們經(jīng)常去背陰面尋找稀有的藥材,但絕不靠近斷島半步,具體什么原因,卻不得而知。
姒熹熹和臧君此刻站在背陰面的一座巖石上,俯視著下面無意識游蕩的魂魄,它們的身上正向外逸散著絲絲魔氣。
臧君從儲物戒中掏出一堆東西堆放在地上:“你陣布水平怎么樣?”
“還湊合。”姒熹熹低頭看著腳下零零散散的材料。
“凈淆修正陣法會嗎?”臧君打量著下面的游魂。
“不會,我只會凌霄清正法陣。”姒熹熹蹲下身,已經(jīng)開始扒拉里面的東西。
“…”臧君嘴角抽了一下:“不至于吧…用不上吧?”
“來吧,我準(zhǔn)備好了。”姒熹熹挽起袖子,干勁十足的說道,她會的陣法不多,這個算一個,撞她槍口上了。
“要不,還是我來吧。”
“不用,我熟的很,好久沒有活動活動了,給個機會。”
臧君心中直呼好家伙,這簡直是拿大炮轟蚊子、殺雞用牛刀,但他不敢言語,只是一味的施法將魂魄趕到一起。
姒熹熹此時動了,她選中一個空地,飛身而下,拿出特制朱砂筆快速而準(zhǔn)確的在地上畫著,須臾間,一個不太圓的陣法圖初具雛形。
她畫的極快,甚至有些連筆,晦澀的字符逐漸將陣法補充完整,姒熹熹拿一個材料掂了掂,她一彎腰,懷里的一堆材料就有掉落的傾向,她急忙挺直腰身,瞄準(zhǔn)地上的圓圈,扔了過去,就這樣,她邊走邊扔,所有的材料竟全部放好了位置。
她滿意的回到臧君身邊,拍拍手:“好了,讓它們過來吧。”
“你著急啊?”臧君問道。
“不著急啊。”
“那你這法陣畫的搖搖晃晃的,都不圓!字符還連一起了!這能用嗎?”臧君也不管風(fēng)不風(fēng)度了,也不管身不身份了,他只是有些上頭。
“沒事沒事,你不能以貌取陣,它肯定好使,原來我惹師傅生氣的時候就用過,師傅在里面都笑了。”姒熹熹信誓旦旦的說道。
臧君扶額:“你確定你師傅不是被氣笑了嗎?”
他拿她沒辦法,誰讓她是主上的人呢,他認命的將魂魄趕進了法陣,沒想到,魂魄剛剛落定,法陣就發(fā)出一陣沖天的強光,現(xiàn)在幸虧是白天,要不然肯定會引起村民震動的。
看起來臨近破碎的法陣竟然真的運作起來,陣?yán)锏幕昶峭纯嗟尿榭s著,口中發(fā)出嗚咽的聲音,屢屢黑氣騰升而起,在空中變成一片黑霧,法陣的光芒神圣而純潔,它穿透層層霧靄,化為金色的字符鎖鏈將沒有實體的霧氣纏繞,法陣不斷衍生出新的鎖鏈加入到主力軍里,隨著陣法中的光芒越來越盛,最后大片的魔氣消耗殆盡,鎖鏈沒有了目標(biāo),瞬間收回,金色逐漸黯淡,只剩下一群蜷縮的魂魄呆在原地。
臧君看著忽明忽暗的魂體們,嘆了口氣:“我確實沒想到道友的法陣這么兇。”這不是一個凈化法陣嗎?剛才的架勢明顯像一個弒殺法陣,差點把這群魂魄給滅了。
他揮手放出一個方形黑石,這些魂魄便全部被收入其中,甚至有些魂魄迫不及待的自己鉆了進去。
“嘿嘿,好用就行,好用就行。”姒熹熹有些心虛,她剛才畫的太快,連筆的時候讓法陣多了些肅殺氣…
臧君扭頭看向遠處的斷島入口:“我們?nèi)ミ@個島看看吧,我總覺得這個魔氣來的蹊蹺。”
姒熹熹沒有異議,她和臧君飛身向入口掠去,即使是白天,入口處也黑黢黢的,讓人畏懼,旁邊立有一個石碑,上邊歪七扭八的寫著兩個字:離島。
兩人一踏入,臧君便給他倆撐開了結(jié)界,這里遍布著灰色的霧氣,臧君為姒熹熹手腕上纏繞了一個絲線:“跟緊我。”
姒熹熹向他靠近了幾步,提高警惕的看著四周,沒有靈力,讓她此刻像個瞎子一般,她只能跟緊臧君的步伐。
臧君的情況好很多,他到底功力在身,霧氣并不能擋住他的視線,他的眼球此刻變?yōu)樾杉t色。
四周除了霧氣什么都沒有,這里光禿禿的,兩人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,臧君站住了腳步,他手中微閃,向前一伸,一個長刺脫掌而出,呼嘯著向前射去。
一聲悶哼從遠處響起,聲音不大,但還是被臧君和姒熹熹捕捉到,兩人對視一眼,便快速向前奔跑,沒想到只跑了幾步,四周的霧氣便消散,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停住身形。
空曠的地面上,堆著一座“尸山”,“尸山”里面堆疊了數(shù)不清的尸體和白骨,他們姿勢各異,面部充滿了痛苦與驚悚的表情,腥臭味從他們身上散發(fā)出來,這讓姒熹熹一陣干嘔。
“看來這霧氣有隔絕窺探的作用,順便還能掩蓋氣味。”臧君要淡定許多,他在暗域見過比這夸張幾倍的場景,他有些擔(dān)憂的問道:“道友,你還好吧?”
姒熹熹嘔的眼淚都出來了,她沖臧君擺擺手,以示自己沒事。
“剛才擊中的人呢?”姒熹熹抹掉眼角的淚問道。
“跑了。”臧君保持著神識外放,他走向這座龐大的尸山,觀察著這些尸體。
“咦?”姒熹熹向尸山后面走去。
“姒道友,別亂走。”臧君從后面追上來:“發(fā)現(xiàn)什么了?”
“怎么有股味道?聞著有些復(fù)雜…”姒熹熹用鼻子輕輕嗅了嗅:“嘔…”
“…”臧君給她拍了拍背:“別聞了,全是尸體的味,有的剛死沒多久,聞著確實復(fù)雜…”
“別說了…嘔…”姒熹熹聽到他形容更難受了。
她蹲在一邊著實緩了一會,等到她有些習(xí)慣這個氣味了才走過去:“這些人看著像是修士。”她指著他們身上殘余的布料:“這個,祥云紋,云隱宗弟子的服飾;這位,手里還拿著劍。”
臧君臉陰沉下來:“全是人界的修士,而且修為看上去都不太低。”
“他們死法都一樣,全是一擊斃命,背上都被豁開了!”姒熹熹皺緊眉頭:“太殘忍了,這個人到底是要干什么?”
“剜骨…”臧君抬頭看向幾乎看不見頂?shù)摹八狻薄?/p>
“可是他們的骨頭都還在啊?”姒熹熹可以透過傷痕看見里面的白骨。
“普通的骨頭當(dāng)然還在,他們的靈骨不見了。”臧君咬緊了后槽牙。
靈骨與神骨長在一個地方,是背脊的第二節(jié)到第七節(jié),修為越高靈骨越通透,而神骨則是具有神族特有的屬性,比如姒熹熹的鳳凰神骨,炙熱到有鳳凰火焰的跳動。
“要這么多靈骨干什么?”姒熹熹有些想不通。
“我也沒見過這種情況,如果神尊在就好了。”臧君摸著下巴說道。
“是為了造神。”說曹操曹操就到,鐘炁的聲音從霧靄中傳來,他的身影也逐漸顯現(xiàn)。
“師傅!”姒熹熹率先跑過去抱住了他,鐘炁伸手環(huán)住了她,任由她在自己懷里撒嬌。
“主上。”臧君走過來施了一禮:“主上剛才說…造神?”
鐘炁低聲哄了幾聲懷里的人,他抬頭望著前方不遠處的“尸山”:“眾生聚,靈骨塑…飛升往,萬骨枯…”
姒熹熹賴在鐘炁的懷里,眼神閃爍,臧君低聲重復(fù)著鐘炁的話,陷入沉思。
“附近應(yīng)該還有一批亡魂。”鐘炁收回目光說道。
臧君拱手:“是,這些魂魄都沾染了魔氣,姒道友已經(jīng)將其凈化,被屬下暫時收起來了。”
“你把這里處理一下,就回去吧。”鐘炁鼓勵式的摸摸姒熹熹的腦袋,對臧君說道。
“是,屬下遵命。”臧君低頭應(yīng)道,他心中琢磨著剛才姒熹熹叫鐘炁的那一聲師傅,這才恍然大悟,他說怎么聽姒道友的名字這么耳熟呢!原來是神尊收的那名徒弟!嘶,不是!他倆在一起了!他親眼看見神尊親姒道友了!神尊果然厲害,跨越世俗的愛!真乃吾輩楷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