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霓裳閣”的正式掛牌，沒有鑼鼓喧天，卻在無聲中宣告著一個嶄新階段的開始。而林秋雅選擇的第一槍，就是蓄勢已久的“以舊換新”正式啟動。
僑辦、婦聯、工會的力量被充分調動起來——
晚報再次刊登了活動詳情：凡購買“霓裳閣”尾貨成衣，可用舊衣抵現金，舊衣每件可抵5-15元，回收舊衣將捐贈貧困山區……電臺也循環播放著溫暖的倡議。
紡織廠工會羅主席發動了全廠職工家屬，僑辦黃主任也協調了幾個街道社區作為固定收衣點，全面配合著小城并不多見的“熱點事件”。
顧云逸則發揮了他的視覺優勢，設計了一系列簡潔有力、直擊人心的海報——
海報上，一件件經過精心修補、煥然一新的尾貨成衣（由李大姐、張姨她們親手改造的樣衣拍攝）與山區孩子燦爛的笑臉（顧云逸通過志愿者渠道獲得的真實照片）形成鮮明對比，下方印著醒目的活動時間、地點和流程。
“一件舊衣，一份溫暖；
一件新裝，一份體面。
以舊換新，讓愛循環
——“霓裳閣”暖陽行動正式啟動！”
宣傳的效果是爆炸性的。
活動啟動日清晨，天剛蒙蒙亮，“霓裳閣”改造后的清洗車間大門口，以及廠工會門口臨時增設的收衣點，就已經排起了長龍！
隊伍里，有挎著菜籃子的白發老奶奶，手里緊緊抱著一個洗得發白的布包袱；有穿著整潔工裝、顯然是趁著上班前趕來的紡織廠職工；有帶著孩子的年輕父母，孩子手里還抱著自己心愛的小毛衣，眼睛亮晶晶的；甚至還有幾個穿著校服的中學生，合力抬著一個巨大的編織袋……
“同志，我們家收拾了三大包！都是好的，就是孩子長個穿不了了，都洗干凈了！”
“報紙上說能寫小卡片？我帶筆來了！給孩子寫點啥好呢？”
“小林姑娘在嗎？我老伴讓我一定要當面謝謝她，這活動真好！”
“那海報上的衣服真好看，真的是用破衣服改的嗎？我能換一件給我家閨女不？”
……
議論聲、詢問聲、包裹摩擦的沙沙聲，匯成一股充滿期待的暖流。
羅主席帶著工會干部和幾個下崗再就業的女工忙得腳不沾地，登記、引導、初步分類、發放“暖陽行動”愛心卡（憑卡后續折價購置尾貨新衣）。
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被信任、被需要的喜悅和忙碌的紅暈。
林秋雅滿面春風，穿梭在人群中，耐心解答著問題，幫忙維持秩序。
她看到一位中年婦女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件疊得整整齊齊、領口還綴著朵小花的紅色毛衣，塞進回收袋，又拿起一張淡黃色的小卡片，認真地寫下：“小妹妹，天冷了，穿上它，暖暖和和上學去。——一個阿姨。”
那一刻，連日來因圍墻受阻而淤積的憋悶，仿佛被這無聲的暖流沖刷掉大半。
清洗車間內更是熱火朝天。巨大的清洗、消毒設備發出低沉而有力的嗡鳴，蒸汽彌漫。
分揀區，女工們戴著口罩手套，動作麻利地將源源不斷運來的尾貨成衣進行初步分揀，剔除過于破舊無法利用的，將尚可的按照材質、厚薄、大小分類。
修補區，李大姐和幾位手藝精湛的老師傅成了核心，縫紉機噠噠作響，剪刀翻飛，那些有瑕疵的尾貨在她們手中被賦予新生：一個破洞被繡上精美的花朵，一處開線被巧妙地縫合加固，一件普通的襯衫被改出別致的腰線……
顧云逸穿梭其間，時而指點一個更巧妙的修補方案，時而用相機捕捉那些專注的眼神和重獲新生的衣物。
“林老板！你看這件！”張姨興奮地舉起一件剛改好的燈芯絨外套，原本袖口破損嚴重，現在被她用同色系的皮革拼接，做了個帥氣的機車風設計，“這要是掛出去，指定搶手！”林秋雅笑著點頭。
尾貨銷售區已經布置起來，就在定制區旁邊。一件件經過改造、熨燙平整、掛著“霓裳閣”吊牌的新衣被整齊陳列。
吊牌是顧云逸設計的，除了品名、材質，還特別標注了“源自再生設計”，并附有一張小小的、印著山區孩子笑臉和“感謝您的溫暖傳遞”字樣的卡片。
當第一位用舊衣物換到一張“愛心卡”的大媽，在尾貨區驚喜地選中了一件李大姐改造的、帶著精致盤扣的絲絨馬甲時，整個“霓裳閣”內部都響起了一陣小小的歡呼。
大媽當場就喜滋滋地穿上了，對著鏡子照了又照，連聲說：“值！太值了！比商場買的還好！還做了好事！”
這無疑是最好的廣告！
暖流，以“霓裳閣”為核心，開始洶涌地奔騰、循環。
捐贈的舊衣一點點堆積，日后經過清洗消毒整理，會被打包發往月北山區和其他更需要它們的地方。
而煥然新生的尾貨，則帶著愛與匠心的溫度，流向城市的千家萬戶，同時也為“霓裳閣”帶來了維持運轉、支付工人工資、購買耗材的第一筆寶貴現金流。
然而，暖流之下，暗礁從未消失。
活動火爆進行幾天后，一個流言開始在排隊的人群中悄悄蔓延。
“聽說了嗎？有人舉報了，說收這么多舊衣服，消毒根本不徹底，有傳染病風險！”
“啊？不能吧？我看里面設備挺先進的……”
“嗨，誰知道呢！設備是新的，操作的人……聽說都是紡織廠下崗的，沒經過專業培訓！誰知道干不干凈？”
“還有啊，說那個設計師小顧，花里胡哨的，把好好的衣服改得不成樣子，賣高價，打著公益旗號賺錢呢！”
“真的假的？我看那衣服改得挺好看啊……”
流言就像陰冷的毒蛇，在陽光下的人群里悄然游走，帶來了不安的騷動。
雖然大多數人依舊還是選擇信任，但隊伍里已經開始出現一些遲疑的目光和低聲的議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