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思言盯著她看了片刻,忽而冷笑一聲:“好,那娘娘莫怪靖安司要徹查鳳儀宮數月來一應出入。”
貴妃抬手捻香。
“你查你的。”
“只別忘了提醒皇上,查我……便是查你。”
霍思言腳步微頓,未再言語,轉身離去。
香煙裊裊間,貴妃目光落于香爐后方一枚魂珠上。
“你若真回來了……倒也好。”
夜色沉沉,靖安司密室之中,魂燈微燃。
霍思言立于魂陣前,掌中魂印沉靜不動,神色冷峻。
沈芝剛從外頭歸來,帶回幾封密折,一一呈上。
“賀文清三日前遞了告病折子,現閉門在府中靜養。可府中卻有內侍偷偷往返,帶走了幾包密封藥材。”
“這些藥……原本屬太醫院所制。”
霍思言接過藥單,眉頭微蹙。
“是調神養魂的。”
沈芝輕聲道:“這批藥本用于幫助傷后修魂。”
霍思言指尖在藥單上輕點。
“賀延之若仍有主魂,借此為引,調息重塑……確實可行。”
沈芝道:“可這就意味著,他不死之事,賀文清極可能知情。”
“他藏了主魂,也幫他養魂。”
霍思言未語,眼神卻透出一股深寒。
一旁的魏臨亦踏步入室,身上尚有外出未散之涼氣,手里拎著一只錦囊。
“查到線索了。”
他將錦囊放于案上。
“這是從西城一戶舊醫宅中搜出的殘陣圖,圖紙線條與角樓魂陣極為相似。”
霍思言看了一眼,眉頭緊蹙。
“這不是靖安司體系的陣圖。”
魏臨點了點頭。
“是東溟舊制陣法。”
沈芝挑眉不解:“怎么扯到東溟去了?”
魏臨淡聲道:“西溟的攝魂陣,原本便出自東溟分支,賀延之早年就曾留學東溟,學藝數年。”
“這個陣圖,極可能是他自己改良所制。”
沈芝眉頭漸蹙。
“若連魂陣都是他親制,說明他早在計劃回魂之事。”
霍思言忽然問道:“那宅子是誰的?”
魏臨頓了頓,語氣低了些:“謝知安母族旁支,謝家舊產。”
沈芝眸光一冷:“又是謝家。”
魏臨卻道:“不必急下結論,謝家舊產多散于民間,這宅子三年前便已轉出,登記在一個叫顧靈的名字下。”
霍思言眼神一動:“顧靈?”
沈芝瞬間反應過來:“對!那是……賀延之昔年貼身醫官的女兒。”
“后來在賀延之事發后失蹤。”
魏臨道:“看來她成了賀延之回魂的外援。”
沈芝搖頭。
“若她藏匿陣圖于謝家舊宅,那便不是單純幫忙,是早就預留。”
“這一局,從三年前,便已經開始布了。”
霍思言眸色森冷。
“賀延之自假死之日起,他就在等。”
“等朝局動蕩,等靖安司洗牌,等魂術禁令松動。”
沈芝喃喃一句:“而他要的機會,是重歸宮廷。”
霍思言轉身,看向密室后的魂影屏障,語氣低緩:
“若他真在策動回魂,那下一步……必然,是奪權。”
魏臨嚴肅低聲問道:“要不要提前呈報皇上?”
霍思言靜了片刻,搖頭。
“此時說太早,反惹疑竇。”
“我要他現身。”
“要讓他以為,我們仍在摸索魂器之謎,尚未察覺他主魂所在。”
沈芝忽然笑了一聲:“那你要如何引他現身?”
霍思言語氣微沉:“用我自己。”
沈芝與魏臨皆神色微變。
霍思言卻望向魂燈,眼神如劍。
“賀延之最忌者,莫過于我。”
“他若真要回魂,最先鏟除的,便是我。”
“那就讓他覺得,我已入局,走錯每一步。”
“等他出手之時,我再破局。”
沈芝沉默良久,才道:“你想清楚了?你若設錯一步,他便可能借你魂印反攻。”
霍思言看她:“我若連這點險都不敢走,那靖安司副使……我不配坐。”
魏臨一言不發,只將一枚新制魂符放在她手邊。
“若真危急,用這個。是我新制的魂爆印,可自毀陣心,斷其聯系。”
霍思言沒應聲,指尖輕觸那枚魂符。
“賀延之想要重生,靠的是舊魂。”
“那我,就給他一副新殼。”
一日之后,京中風向陡轉。
靖安司副使霍思言以“京中宮禁頻現魂痕”為由,聯名禮部、供奉司發布《御魂令》,宣布將于三日后在御前當堂驗審所有魂術案卷,開壇核審。
此舉一出,朝野震動。
御魂令并非常用之令,一旦發布,代表朝廷正式承認魂術風波存在失控可能,且允許靖安司在特殊時期擁有部分先斬后奏權力。
御前開壇,更是空前之舉。
眾臣紛紛揣測,霍思言此舉,是以一人之力扛起整個魂術局,還是……背后另有皇帝授意?
貴妃得知此事,唇角卻輕輕一挑。
“她終于開始了嗎?”
她命人喚來親信,低聲吩咐數句,那人點頭而去,步履急促。
是夜,鳳儀宮密室。
一盞魂燈緩緩亮起,照出一口古銅棺槨,棺槨周圍布滿斷裂的魂絲與殘印,顯然曾經歷劇烈沖撞。
貴妃披衣步入,將手中一枚淡銀魂珠投入棺前陣心。
“他已動,你……該醒了。”
一縷微不可察的魂光,從魂珠中流入棺中。
那棺內,竟隱隱響起一絲極細極細的“咚”聲,如同心跳。
靖安司密室內,霍思言靜坐調息。
掌中魂印時隱時現,氣息沉穩,仿佛一潭死水。
沈芝倚在門邊,望著她冷聲問道:“你真打算御前開壇?”
霍思言睜開眼。
“只有把水攪得更混,他才會浮上來。”
“魂術局不是一人所設,而是京中上下數年編織的網。”
“我必須逼出那根主線。”
沈芝聲音放低:“若真到了御前……你擋得住幾家?”
霍思言輕笑一聲:“只要皇上不出聲,他們便不敢亂動。”
“若是皇上出聲了,那我也該死了。”
沈芝眼神一冷:“霍將軍,你或許把你自己的命看得太輕。”
霍思言忽然笑了笑。
“不然呢,這場收不了尾的局……誰扛?皇帝嗎?”
話音未落,門外魏臨步入,神情凝重。
“有動作了。”
“西城郊外一處廢舊佛堂,魂燈亮起,有人于夜半施陣。”
霍思言立刻起身:“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