雁池目光緊盯陣眼。
“這不是尋常轉移陣,是折影陣。”
霍思言眼神一變。
所謂折影陣,可隔空顯形、映魂為影,專用于遮掩活人、控魂隱體。
若此陣未徹底破除而貿然解鎖,被藏者將陷入魂術反噬,性命難保。
沈芝一聽此言,面色微變。
“也就是說……陣中有活人?”
雁池緩緩點頭:“若我沒看錯……此陣已被啟動過多次,且留有內陣供魂。”
“可能藏著的,不止一人。”
霍思言沉聲問道:“你有把握破解?”
雁池眼中泛起一絲詭異光色。
“你信我,我自然有把握。”
霍思言與他對視片刻。
“想多了,我自然不信你,但我更不信這陣后面藏的人。”
“所以,這陣……必須破。”
雁池一笑,露出上位魂者才有的冷靜與狂意。
“那便勞煩霍副使保我周全。”
他說著,已抬手按向陣心,骨戒中魂息飛掠而出,與墻面魂陣相接。
一時間,角樓內光影扭曲,空氣如水波晃動。
霍思言、沈芝立于其后,靖安司親兵結陣警戒。
雁池雙目閉合,手中魂力轉瞬化形,竟于空中浮現(xiàn)一道道錯亂魂影,殘影、魂身、真形交錯混疊。
忽然,一道女子虛影出現(xiàn)在陣中央。
衣著宮女,眼神卻極為空洞,顯然魂識已亂。
霍思言認出她,是靜祀宮內常伴貴妃左右的一等心腹,名喚蘇紋。
而她,竟已被困于陣中生不如死。
“繼續(xù)。”
霍思言冷聲。
雁池不語,指法驟快,魂印驟亮。
又一道影浮現(xiàn),是男子。
衣著破碎、面目模糊,但眼神未失,正死死盯著外面眾人。
“他是誰?”
沈芝低聲問。
霍思言卻搖頭道:“不認識。”
但就在此時,那人忽然艱難開口,聲音低啞:“賀……賀……”
聲音尚未落下,魂影忽然炸裂!
雁池猛然回手,一道魂墻隔斷了飛濺的魂力殘波。
霍思言后退半步,眼神駭然。
“他剛才,是不是說……賀?”
沈芝臉色一白。
“他不會是賀延之的……兄弟?”
雁池卻緩緩道:“不,他是賀延之的魂器。”
霍思言猛地看向他。
“賀延之將一縷魂念抽出,寄養(yǎng)在此人魂體之中。”
“等他敗亡,便引爆此器滅跡。”
“那人,是替死的。”
一室寂靜,唯角樓魂陣余波未散。
霍思言緩緩開口:“這意味著……賀延之的主魂,未必已死。
角樓陰氣未散,陣痕尚在地面閃爍微光。
雁池袖袍一拂,最后一道魂波被收入骨戒之中。
他轉身,看向霍思言,眼神復雜。
“這一縷魂器之力不弱,放在常人身上,早該反噬而亡。”
“可這人撐了太久……說明他被強制喂下引魂丹。”
霍思言面色一沉。
“引魂丹本為西溟死士所用,你怎知得如此清楚?”
雁池似笑非笑:“我若不熟,又怎能識破這陣?”
沈芝瞇了瞇眼,問道:“你到底是西溟哪一支?”
雁池未答,只抬眼望向角樓之外。
“再問也無益,那人已死,魂線炸開,怕是還有反應。”
“你們現(xiàn)在……得趕緊查賀延之的主魂在哪。”
霍思言看向靖安司副統(tǒng)領。
“立刻徹查宮中所有失蹤宮人、調遣內侍之事,特別是與貴妃宮有關者。”
副統(tǒng)領領命而去。
沈芝忽然道:“若他魂未滅,極可能藏在一個與他最親近的人身上。”
“我們都忘了……賀延之并非無親無故。”
霍思言眼神驟冷:“賀文清。”
沈芝點頭同意。
“若賀延之真還有主魂藏于世間,他父親未必不知。”
雁池看了她們一眼,語調忽然一轉:“也未必是藏。”
“你們有沒有想過,賀延之可能……正準備重歸主身?”
角樓之內驟然一靜。
霍思言握緊掌中魂印,低聲道:“他說賀延之是魂器的主,他若歸魂……極可能重塑肉身。”
沈芝道:“魂入未成尸身者,極難操控。”
雁池卻搖了搖頭。
“若是魂引者為他提前布陣,引路成形,他便不需借尸,而可原身重聚。”
霍思言猛然轉向他,語氣低沉:“你什么意思?”
雁池望著她,眼中第一次浮現(xiàn)嚴肅之色。
“霍副使,若我所猜不錯,你們要找的幕后之人,并不是賀延之一人。”
“而是一個多人設下的局。”
“賀延之只是被選中的魂之載體。”
沈芝疑惑地問道:“那,選中者是誰?”
雁池眼底掠過一絲寒意。
“此局之設,需調動太醫(yī)院、禮部、供奉司、宮闈內務,光靠一個賀延之不夠。”
“這后頭,可能還藏著……當朝權臣。”
霍思言靜默不語,掌中魂印忽然生出微光。
那是魏臨方才留下的一縷探魂線,于她掌心悄然牽動。
她低聲道:“魏臨那邊有消息了。”
霍思言沉聲應下。
“沈芝你查賀文清那邊。”
“靖安司副統(tǒng)領調動全司查宮中隱秘魂痕。”
“我……去一趟貴妃宮。”
雁池挑眉:“貴妃宮?那地方你還敢去?”
霍思言語氣冷靜。
“若這局真藏在宮中,貴妃知情與否,必須給我答案。”
雁池笑了笑。
“既然如此,我陪你。”
霍思言看他一眼。
“你不是說自己不是局中人么?”
雁池眸光一閃:“我不是,可我現(xiàn)在……也不想再站局外。”
未時三刻,御花園南路,霍思言隨令牌入鳳儀宮。
貴妃靜坐于錦榻上,正翻著一卷舊經。
見她到來,只抬了抬眼。
“你倒真敢來。”
霍思言毫不避諱。
“貴妃娘娘比我更早見到賀延之,如今靜祀宮搜出魂陣,角樓陣中發(fā)現(xiàn)魂器……您,想好怎么解釋了嗎?”
貴妃手指停下,微笑不減。
“你想聽實話,還是想逼供?”
霍思言語氣極冷:“我只問一句,你可知賀延之未死?”
貴妃笑了:“你覺得呢?”
“當年我將他藏入靜祀宮,只是為求一命,不想讓朝中逼殺太緊。”
“可后來,他自斷魂脈,假死于陣中,是我料不及。”
霍思言:“那他為何還有主魂?”
貴妃看著她,目光冷靜。
“那便不是我的事了。”
“賀延之從魂器回返之日,便不再歸我掌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