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瑤光走出義莊，夜風撲面而來，卷起她帶著血跡的裙擺。
謝無忌雙手搭在后腦勺上，叼著狗尾草，懶洋洋地晃在她身后
身后百姓仍在騷動，但已被親兵驅散。
蘇瑤光沒回頭，只低聲說了一句：“你如果后悔，現在還來得及。”
謝無忌卻忽然繞到她面前，歪著頭，眼神帶笑，“哎呦喂！女首座這是怕我拖后腿？”
“但我這人啊，最講信用。”謝無忌咧嘴一笑，拍拍自己的胸脯，“你雇了我，我就得出工。“不然傳出去，江湖人說我謝無忌接單不認賬。”
蘇瑤光看了他一眼，沒有再說話。
只是繼續向前走。
而他依舊賴唧唧地跟上，三步之外，不遠不近。
次日清晨，天光微亮。
刑部驗物堂內煙氣繚繞，紙頁翻飛。
錄事將香灰放在燈下細看，眉頭微皺：“這香味……有點熟，是九幽引。”
錄事又走去書架開始翻閱過往卷宗。
片刻后，錄事翻出一份舊案記錄：“五年前有個案子，死者也帶著這種香灰味。”
“那是涉及玄陰王朝舊案”蘇瑤光垂眸輕聲道，“他們用它來控制尸體”
“不錯”錄事看了她一眼，繼續道：“這鋪子現在掛著‘司陰監特供’的牌子。
隨即喃喃自語：“按理說不該啊……”
謝無忌靠在門邊，歪頭挑眉：“哎喲喂，打著官家旗號，干的是陰間買賣？真會做生意。”
錄事沒再說話，只是合上檔案，低聲提醒一句：
“我不知道它到底做什么生意。它不該還在。”
蘇瑤光沒再多問，只是將香灰收起，轉身離去。
夜雨初歇，街巷濕冷。
兩人來到皇城南市“天香坊”門前。
蘇瑤光站在門前，忽然停下腳步。
掌心胎記泛起幽藍微光。
她下意識拉了拉袖子，把那只手藏得更深了些。
謝無忌看著她背影，咧嘴一笑：
“怎么？首座大人這是怕了？”
她淡淡道：“只是這個天香坊……有點不對。”
她緩步走入鋪內，指尖輕觸柜臺上的灰痕。
掌心胎記再次微微亮起，仿佛在回應這間鋪子殘留的氣息。
她沒說話，只是眼神沉了幾分。
謝無忌翻著賬本，眉頭微皺：“奇怪。”
“什么？”她問。
“這家鋪子……昨天還在營業。”謝無忌繼續說，“今天突然沒人了。”
蘇瑤光蹲下身，檢查地面痕跡。
忽然，她的鈴聲輕響了一下。
不是風吹，是七煞鈴主動感應到了亡魂波動。
她緩緩抬頭：“這里……有人死過。”
他們循著鈴聲指引，走進店鋪后堂。
香料鋪老板吊于房梁之上，舌頭外吐，七竅滲黑血。
但他沒有掙扎痕跡，也沒有蹬腿后的動作慣性。
他的雙腳……懸空如浮。
更詭異的是，嘴角掛著一絲不屬于死者的笑容。
謝無忌上前查看道：“這不像是自殺。”
謝無忌抬手托了托老板尸身，將他放了下來。
蘇瑤光蹲下身，指尖輕觸死者胸口：“這是召魂失敗造成的亡魂反噬。”
她取出止魂符貼在他額頭，低聲說：
“他喚醒了不該喚醒的東西。”
謝無忌挑眉：“啥叫亡魂反噬？”
蘇瑤光緩緩站起身“他請了亡靈，但他控制不住。”
她取出一枚止魂符貼在他額頭，繼續說道：
“這招魂術乃是靠香灰召喚亡靈附體，借活人之口復述生前執念，幫助它們完成未完之事才能安心離去。”
謝無忌道：“這家伙召喚亡靈但是沒有控制住？”
蘇瑤光點點頭道，“施術者若是修為不夠，就會被亡靈吞沒。”
謝無忌道：“這就是請神容易送神難！那他為什么自縊而死呢？按理說，這亡靈好不容易有了身體，那不是相當于重生了？”
蘇瑤光搖搖頭：“這不是普通的亡魂。”
蘇瑤光走到角落里的銅爐前，掌心胎記泛起幽藍微光。
她指尖輕輕撫過爐壁，低聲說：“這不是焚香用的爐子。它是煉魂用的。”
謝無忌瞇起眼：“煉魂？”
她點點頭：“喚魂香喚醒亡魂，九幽引延長停留時間。曼陀羅花粉模糊記憶。最后留下殺意。讓它變成……可以聽命行事的活尸。”
謝無忌咧嘴一笑，眼神卻不再輕佻：
“聽起來……不像做法。像訓練軍隊。”
蘇瑤光取出七煞鈴，指尖輕撫爐壁殘留香灰，掌心胎記微微發燙。
她閉上眼，雙手緩緩結印，口中低聲吟誦——
“一召離魂歸體。二引執念回眸。三定幽冥開口”
第三句如針落地，清冽如刀。
剎那間，尸體猛然睜眼！
沒有瞳孔，只有一片漆黑。
它張口，吐出一個字：爐
聲音嘶啞，像是從地底爬出來的。
“義莊后院……蛇形印記……不要靠近它……”它又說了一遍，然后頭顱猛然一歪，徹底僵硬。
話音未落，掌心胎記猛然劇痛，鈴聲震蕩失控！
她咬牙堅持，繼續引導：
“你還記得什么？誰讓你開口？”
尸體猛地睜眼，瞳孔漆黑如淵！
它張開嘴，聲音嘶啞扭曲：
“……殺……殺……殺……”
突然，鈴聲炸響！
她猛地收回手，臉色蒼白，額角已布滿冷汗。
謝無忌立刻打斷儀式，一把將她拉開，順勢摟入懷中。
她還未反應過來，只覺得掌心胎記一熱，耳邊還殘留著亡魂低語。
“你剛才差點被拉進去。”謝無忌語氣罕見認真，“那不是他在說話。是他體內的東西……在替他說。”
蘇瑤光靠在他胸前，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，也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貼在她耳側。
短暫的沉默里，風穿過門縫，吹熄了最后一根蠟燭。
“你心跳得有點快。”謝無忌忽然低聲說。
她猛地推開他，指尖仍攥著鈴繩，聲音冷靜如常：
“我本可以應付的。”
他咧嘴一笑，卻沒再靠近，“是我多事了，我們首座大人武功蓋世，這等小角色分分鐘拿下。”
只是看著她額角冷汗滑落，又低聲提醒：“你不能再用七煞鈴了。若我說的沒錯，此物每次使用都是在燃燒你的神魂吧？”
蘇瑤光收起七煞鈴。
謝無忌聳肩：“看來今晚不能回去了。”
他一邊拍掉道袍上的灰，一邊笑嘻嘻地問：
“女首座，下一站去哪兒？”
她目光未移開：
“義莊后院，挖出那口爐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