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見雷劫仍在肆虐,赤玄卻已遁出數百里外,這方天色早已恢復平靜。
此時正皓月當空,她甚感疲憊,尋至一處古樹下,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呵欠,隨即輕輕一躍,便穩穩落在粗壯的枝椏間。
她仰躺枝干,喉間滾動飲盡桂花釀,玄袍隨手臂垂落蕩開,血紅發帶獵獵掃過月色,嘴角含笑閉目,一副劫后余生的快意。
片刻,有微風拂面,她微瞇眼,月光里一襲身影由遠及近。他面容寧靜,懸于空中,白衣自揚,周身有光暈流轉。
“呵!有些煞風景了,古塵仙君,你來的不是時候。”赤玄淺笑道。
“赤玄兄……咳咳……赤玄,趁著此刻,你快些打座修煉,吸取滿月精華”古塵清了清嗓子緩解尷尬后,又語重心長道。
“且慢……你此刻情形,莫不是已然渡劫?”古塵湊近后,隔空探了探赤玄靈力,感受到了異樣。
按理說渡劫成功后,赤玄本應更上一層,靈力也該更加渾厚充沛才是。
但此時她的靈力卻并未呈充盈之象,反之,若渡劫失敗,要么形神俱滅,要么重傷瀕死。但觀赤玄亦不似如此。
“別探啦,本尊渡劫沒失敗,只是分了一縷化身陪雷劫玩玩,不過化身到此刻還未歸位,只怕這劫有點難纏,也不好強行招回。”赤玄淡淡的說道。
“赤玄,依我之見,你眼下的狀況絕非僅僅是化身消失這般簡單。你丹田內那枚赤色靈石竟然也蹤跡全無!”
“石頭扔給化身擋劫了。”說書先生把它說的那么厲害,不用著實浪費。
古塵一臉震驚與不解,她不僅隨意分出化身,還毫不在意這上古靈石。
她難道不知有多少神仙、妖魔、凡人費盡心思的都想得到靈石么。再說說這化身,若是不歸位將損百年修為,世間竟有如此隨性且又不在意自身修為的神仙。
赤色靈石,古塵曾說過,那是祖神補天時的其中一枚,也就是如今說書先生口中的那枚赤玉,又稱炎陽赤玉,從赤玄醒來便寄居在其丹田內。
起初,她以為是自己的內丹,但卻發現自己調動內息,引出此石后絲毫不影響自身修為。
她也觀察過許久,這石頭雖是有些靈力,但于她而言倒顯得作用不大。
反正也無害,索性就當作把玩的物什,平時無聊時拿出來磨磨指甲再好不過。
赤玄沒有一絲擔憂,繼續躺在樹上,古塵也不好替她焦急,他只隱隱覺得那石頭于赤玄而言并非如此簡單,不由得面帶擔憂之色。
“既然來了,古塵仙君可愿一同賞月。”赤玄見狀,想要緩解氣氛。
“嗯,也好”說完古塵眉頭舒展,緩緩轉過身面朝滿月,輕踩樹枝仍懸在空中。
“古塵仙君,你擋住我月亮了……”
良久,赤玄伸了一個懶腰,跳下樹,朝著一條狹窄的巷子開口道:“小狐貍,你還不出來?還想跟我到幾時?”
話音剛落,古塵也隨之從空中緩緩降落。
“嘿嘿!大神,大神,小妖拜見大神!也拜見仙君。”不等赤玄問清來由,只見一清秀少年跪拜在腳下。
“我是大蛇,不是大神”赤玄調侃道。
“咦?你是方才助我渡劫的小狐貍?”赤玄湊近一瞧,便認出了他。
“不敢不敢,小妖豈敢邀功,本想助大神一臂之力,奈何是小妖不自量力,低估了大神之力。”
“大神修為不凡,本欲拜為座下,又怕過于唐突,只得一路跟隨,還懇請大神能收下小妖。”狐貍恭維道。
“你年紀輕輕,應是剛化形不久,這人間的說辭倒是學的一套一套的”赤玄問道。
“呃……小妖……惶恐……”狐貍汗顏,大神不喜這套?方才還向那個擺攤寫字的書生學了許久哩!
“我看此少年甚是聰慧,你倒是可以留下。”古塵附和道。
“嗯,既然如此,你就留下與我作伴吧!不過你那套言語要改改了,我聽著太累,還有你喚我那稱呼也要改改……”
“嗯……喚我老大可好?”赤玄思索片刻問道。
“好嘞!老大!”
“你有名字沒?”
“剛化人形,不曾取名,還請老大賜名!”
“呃……名字這事,挺重要的,要從長計議,慢慢來,等我好好思量個千年吧!你且先跟著我修煉。”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名字琢磨出來,這又來一個要名字的。
赤玄盤腿準備坐下,思索了一下,又朝著狐貍招了招手,示意他一同打坐。
狐貍:……什么名字要想千年?
“古塵,你也可以回去了,本尊要教導小弟,眼下就要準備修煉,你快些回天宮去吧,莫要耽誤本尊吸食滿月精華。”
赤玄這副正襟危坐的架勢來的些許突然。
“名字的事,本仙君也可以……效勞?”古塵本欲毛遂自薦,被赤玄一記眼神瞪了回去。
我的小弟,你效勞個鬼,可顯著你了。赤玄內心一頓腹誹。
待古塵消失于月空,赤玄這才偷摸著起身,領著少年狐貍夜游了一番人間景色,還不忘告戒狐貍千萬不要像古塵一樣啰嗦。
一千年后,赤玄托耳撓腮道:“你既是狐貍,要不你就叫小狐?”
“沒有小這個姓吧”狐貍有些后悔拜這個老大了。
又一千年后,“要不你跟我姓赤,單名狐字,赤狐?”
“老大,我是黑狐。”關于名字一事,狐貍已然心如止水,隨緣吧。
又兩千年后,“玄遙…快來,老大帶了人間的熟食,有烤雞腿,還有你愛吃的桂花糕,和桂花釀……”
赤玄一回到洞口,便從那乾坤袋里不停的往外掏,玄遙應聲雀躍而來。
“你且幫我嘗嘗,這熟雞腿好吃否?可比得上活雞?”頓了頓,“對了,我算到萬年大劫將至,老大有事要交待于你。”
玄遙啃著雞腿,含糊應聲:“嗯嗯,好吃……什么?渡劫!何時?”
“想必就在今日了”赤玄故作掐指道。
“咳……”玄遙嗆住,“這么急?那我要做什么?”
“來…你且附耳過來,你先這樣……然后……那樣……”赤玄湊近耳語。
“老大!渡劫需聚靈力,你反倒要分神化形?上次那縷化身四千年仍未歸,這次絕對不行!”玄遙握著雞腿連忙擺手。
若是渡劫成功,也就罷了,隨他們四處散去也無妨,若是渡劫失敗,那些分身、化身們能自己乖乖回來修煉嗎?著實不妥。
“別說化身了,就連老大您自己平日也是懶于修煉,除了吃就是睡,若是再分出去那些個靈力,如何順利渡那萬年大劫……”
洞中回聲陣陣,玄遙話音未落,赤玄冷眼掃來。他立即噤聲,只見赤玄盤膝閉目,屏氣凝神,再無半分聲響。
玄遙從未見過老大這般肅穆,想來也是時間緊迫,眼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,便也不再多言,只得盤坐護法。
“老大,”玄遙壓低聲音,“這劫……不是你算出來的吧,是正好碰上的吧?”
哪有修煉之人當天才算出大劫的,況且還是這種歷經萬年的大神。
“咳咳……專心護法,老大的身家性命可要交付于你了。”赤玄眼都不爭。
要不是眼見天雷滾滾,烏云單單只在自己頭頂上盤著,鬼記得是大劫將至。
一盞茶的功夫過后,“唰”的一下,赤玄面前出現了一縷與自己神識相似的“人”,只不過這人呈半透明狀態,常人觸摸不到。
這便是赤玄新分出的化身,她隨即起身,而后食中二指并攏,指尖往石床輕輕一點。
一具與赤玄一模一樣的“人”便完好無損的躺在了石床上,這便是分身了。
山洞外遠遠傳來嗚咽的風聲,地動石顫,洞壁簌簌落灰。
“天劫要來了,玄遙,這具分身靈力微弱,你且看管好。”赤玄指著石床處交待道。
“那化身呢?”玄遙不解,化身靈力極強,不是更應該好好看管嗎?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。
“化身,你且不用理會,它自會前往靈力充沛之地,我那分身,你可要好好護著。”
“若到時缺胳膊少腿,或者被山石砸爛,我可要拿你示問。”赤玄表情嚴肅道。
“就……如此草率?老大,我還是覺得不妥,不如尋古塵幫忙?”玄遙靈機一動。
“時間緊迫,此刻想必他正忙于天宮諸多公務,實不宜前去叨擾。”赤玄想起了之前與玄遙一起,隨古塵上天界時的經歷。
那時一入南天門,不待古塵向赤玄介紹天宮勝景,便被天官匆匆喚走商議要事。
那些日子只瞧見他一直端坐在鏡澤宮里,日日處理堆疊成山的案牒,想想就為他感到頭疼。